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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整,急诊室的门打开了,宋伯伯和两个老头儿先后走了出来。
我冲上前,屏住了呼吸,等待他最后的裁决。
看到我们两人并肩站在眼前,宋伯伯愣了一下,抬起手拍拍我的肩膀,小飞啊!我们几个老头子是尽力了,下面就看你的了,趁你爸爸在医院这几天,好好表现!万一惹着他,他再拿皮带追着你满医院的跑,我可救不了你啊!
宋伯伯的口气就好像我还是那个七岁的调皮孩子,听到这话,我的眼圈有点红了,谢谢宋伯伯!
宋伯伯笑了笑,转身对另外两个老头儿,这就是晓枫和老耿的孩子!又严肃地看着我,这是严老和袁老,我们都认识你妈妈!
我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
宋伯伯露出了疲态,好了,小飞,我可比不上你们年轻人,我们几个老家伙可得睡一觉了,这几天我都在医院。还有你,辛夷,这回有好吃的可别忘了给我带一份。
说得辛夷有点不好意思,宋院长,谢谢!你们回去好好休息吧!
宋伯伯领着那两个老头儿向电梯走去,还不忘炫耀:雅欣这孩子还在办公室等我呢!我可得让这丫头好好给我捶捶背,两位师兄,你们就享不着我这样的福了吧!要怪就怪你们把孩子都送出去了,眼下要使唤可就来不及了!
电梯来了,宋伯伯的笑声被关上的电梯门阻隔了。
转过身,一个胖胖的中年人站在我眼前,你好!我叫陆海山,由我负责耿参谋长的治疗。耿参谋长刚坐完手术,要在icu观察24小时,我们希望能有家属留在医院陪伴!
我看看他的胸牌:胸外科任,谢谢你,陆任,我叫耿逸飞,是病人家属,我会一直在医院。
陆任含笑看看我,又看看辛夷,我知道家属已经等了一整夜了,你们可以轮流休息一下,我会一直在这里。
辛夷点点头,好的!陆任!
急诊室的门再一次打开,爸爸被推了出来。他的脸色白得就像身上覆盖的被单,此刻,我忽然发现爸爸老了,他的头发居然全都白了,脸上爬满了皱纹,平时饱满严肃的面容此刻看来好像用刀削去了两大块,变得嶙峋,往日挺拔的身姿此刻在被单下显得枯瘦,我的眼睛又开始酸了。
一只温暖的小手悄悄地放在我的手心,我紧紧地攥住了。
小薛和小史在我的威胁和说服下都回去休息了,他们下午会回来替我。
当我转头找辛夷的时候才发现她不知哪儿p>
不一会儿,她回来了,显然刚刚梳洗过,看起来精神不错,手里还拿着水和饭盒。
我们在icu病房门外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她把水递给我,没有热咖啡,你将就一下吧!
我拧开瓶子,喝了一大口冰水,冰凉的水瞬间冲去了我胸间整夜积聚的焦虑、不安,我的思绪也不再紊乱了。
粉色猫咪图案的饭盒里是热腾腾的皮蛋瘦肉粥,被粥的香气一熏,我这才感到饿了。
我的表情似乎全被她看在了眼里,她打趣我,耿总先别着急吃,等我拍张照片放在你们公司的页上,估计点击率能破纪录了!
我顾不得拿勺子,就着饭盒喝了一口,这应该是24小时内我吃到的第一口p>
她把同样粉色猫咪造型的勺子递给我,慢点,雅欣熬了一锅,够你吃的!
我接过勺子,慢慢地吃了起来。刚吃完,手机在口袋里剧烈地震动起来,是刘小开。
像我爸爸这样级别的,病情和治疗方案不可能保密,所以也就不用我费口舌向刘小开汇报什么,他只是告诉我十点以后,会陆续有人来探视,让我做好准备。
我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可是当我的目光落在身边低头整理东西的辛夷身上时,我明白了刘小开这个电话的深意:是否公开我和她之间的关系。
我犹豫了:昨天辛夷能来医院,说是冲着爸爸没有任何人会有异议,我明白昨夜她眼泪的含义,可这含义还可以解释为因为爸爸,想到她那天趴在床上声泪俱下的祈求,我从口袋里拿出钥匙,跟你商量个事,刚才你也看过爸爸了,陆任说目前情况还算稳定,医院这里暂时没什么事,你看这样行吗,这是车钥匙和门钥匙,你去我那洗个澡睡一觉,晚上再过来,好么?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干嘛要p>
我拉过她的手把钥匙放在她手上,直视她熬得通红的眼睛,你想舍近求远,绕着北京城多跑几圈,我是没意见,反正我这一整天都得呆在医院,这两天还得靠咱俩轮班。
她盯着钥匙看了半天,我得跟所里说一声。
我从心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开车小心点,你可是一夜没睡!
辛夷刚离开,大于就到了。
从十点钟开始,探视的人流就没断过,我姐心疼我,帮我挡了挡人,燕姐把我拽到老梁的办公室,摁着我在沙发上睡了一个小时。
下午四点,小薛和小史来了,加上小郑和新请的护工,浩浩荡荡的人马押着我回家,我和小薛他们约好,晚上十二点以后我再来。
我掏出备用钥匙打开大门,屋子里暗沉沉的,只有墙角亮着一盏落地灯,屋子里飘着一股香香的、食物的味道。
转过玄关,我定住了:宽大的l型沙发上,她盖着薄薄的毯子睡在一边,沙发边上的台灯亮度调到了最低,她的脸红扑扑的,几不可闻的呼吸声伴随着我粗重的喘息回荡在客厅里,这是我自13岁以来梦寐以求的画面: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