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一口气,把伞递给他,谢谢你!
他接过伞,走吧,我送你回去。转身快步离开。
我踌躇了片刻,慢慢跟上他。
耿逸飞打开后备箱,拿出一条厚厚的毛毯递给我,把风衣脱了,披上这个。
我低头,黑色的风衣早已被雨水淋湿,还有小股的水顺着衣褶处向下流,没关系,不用了。我怎么可能在他面前宽衣解带,那怕只是大衣。
他手举毛毯,背转身,声气并不友善,你要是再病了,我可真十恶不赦了!
我无奈地脱下风衣,还好里面的外套没湿,从他手里拿过毛毯披上,坐进车里。
他收好我的风衣,又从后备箱拿了条蓝色的大毛巾递给我,干净的。
我翻下镜子,扁扁的镜子映出个面色苍白,披头散发,刚浮出水面的女鬼,我刚才没吓着耿逸飞吧?
我慢慢地擦着头发,车门开了,他坐进来,递给我一杯热热的牛奶,沉默地发动了车。
牛奶渐渐地温暖了我冰冷的双手。
车开到楼下,我想开口说谢谢他一路相送,可他拉开车门率先走进楼,我只好沉默地跟上。
我在他的眈眈注视下打开屋门,想再次张口说谢谢,他一把把我拉进屋,自己却直奔厨房,头也不回地撂下句话,赶快去洗个热水澡,我去熬姜汤!
耿逸飞一定是故意的,他熬的姜汤又热又辣,喝了第一口,我被辣出了眼泪,在他无言的威压下喝了第二口,我的后背就升起了一股暖意,整碗姜汤喝完,我终于回到人间。
他见我喝完了,放下手里的咖啡杯,咖啡不错,哪儿买的?
我想了想,可能是雅欣给的。
他点点头,站起来,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注意身体!
我见他站在那犹豫,没有要走的意思,还有事吗?
他站着,低头看手里的车钥匙,是这样,有件事想跟你商量。有个朋友刚从硅谷回来,约我见面聊聊,你能一起来听听吗?说完他抬头看我,就像焦急等待考试成绩的高三学生。
对于耿逸飞的傲慢我领教已久,其实他对人没什么恶意,只是不太善于考虑别人的感受。今天在墓园他的道歉看似简略,但对轻易不向人低头的耿逸飞,已属难得。有的人言辞高标准,行为却是低到尘埃,而有的人不发一言,却能做出让人难望其项背的事,耿逸飞更偏向于后者。何况对于客户,我不能苛求。
耿逸飞见我沉默,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就算了。他转身走向屋门。
具体什么时间,耿总?
耿逸飞停住了,看向我的眼里有着欣喜,后天中午,在我们写字楼的中餐厅,半私人性质,他是我一个无法拒绝的朋友介绍的。
好的,我一定准时到。
谢谢你,我先走了。
等一下,我想和你说点事,私事。
私事?
我踌躇了,那天雅欣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他不再看我,目光投向墙上挂的一幅水墨牧牛图,我确实推了你,也说了不该说的话,我已经道歉了,至于她的话放不放在心上,是我自己的事。
被客户拒绝,也要据理力争,是律师的基本功,你认识雅欣那么多年,知道她那张嘴跟粉碎机似的不饶人,其实她的心比棉花还软。我知道你当时心情不好,事情落在谁身上都不好受,我真的不怪你。至于至于,更和你没关系。宋阿姨说像我这样的宫外孕,幸亏发现得早,不然不然要么我再也不能生孩子,要么我也没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律师能把死人说活了的本事?他冷冷地笑着,你的本事我今天领教了!
还有就是雅欣说的买皮鞋的事
他不客气地打断我,那么久远的事,你知道什么?
我今天只是转述宋院长的话,希望你耐心听我说。对不同的客户得使用不同的策略,即便是同一个客户,不同的时间、地点,也要有不同的策略,这是闻律师传授给我的五大杀招之一,宋院长的原话是,那天的事都怪我,我不应该明知道小丁刚下夜班还点名让她上手术,小丁那么累我应该陪她去买鞋。这事的责任全在我,跟任何人都没关系。这是宋院长当年亲口对耿伯伯说的,你有机会可以问他们。
这次轮到我转过身,请耿总走的时候关好门,我累了,要睡觉,后天见。
我太累了,睡得很沉,连梦都没有!
我按部就班地工作,死气沉沉地生活,除非雅欣来骚扰我。
耿逸飞对我的态度慢慢变了。他开始对我还是挺客气,渐渐地他会偶尔和我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我喜欢这些点缀在我灰色生活里的玩笑,再后来他会在完成工作后和我聊聊天,说说我们一起遇到过的奇葩客户,聊到有趣处,我会抽支烟,他虽不抽烟,却非常周到地替我找来烟灰缸。
直到那天,他给我送来一束花,一束蓝色绣球花。
花是直接送到办公室的,前台的年轻小姑娘很好奇,辛律师,这花叫什么?
我捧着盈满怀抱的花束,全是深深浅浅的蓝色,让人看了,说不出的心情舒畅,叫蓝色绣球花。
一张淡绿色的卡片夹在花里,上面是节日快乐四个字,没有落款,我认出了熟悉的字,却拿不准他是开玩笑还是别有用意。
悄悄瞥了眼电脑,1999年6月1日,我笑了。
刘律师正从我身边经过,被这束花拽住了脚步,他对着花左看右看,搓搓手,有点腼腆,辛律师,我能向你提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