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一共有四个弟弟。”斑横抱双臂,望向微暗的天色:“但是,大家都在连年的战争里死去了。父亲也是。现在,只剩下泉奈还陪着我了。”
泉用余光瞥着他如常的面色,想到宇智波一族那密密麻麻的墓碑,低声说:“忍者的世界,还真是难以理解啊。为何要为了‘胜利’,而这样数十年如一日的战斗呢?”
“如果不战斗的话,那已经死去的人又该如何?”斑的声音凛然。
“已经死去的人,难道比活着的人更重要吗?”泉问:“还是说,与性命相比,‘胜利’所带来的尊严和骄傲才更为重要呢?”
他微皱眉头,沉声说:“后者。”
“那,假如我,或者泉奈大人死去了,用我们的死换取‘胜利’,斑大人愿意吗?”她问。
“……”斑沉默了。许久后,他说:“这样没有意义的设想就不用提了。我发誓过,会保护好泉奈,绝对不让他沦为战争的牺牲品。”
泉想,宇智波一族真是难以理解的、重情又固执的一族。
明明很在乎族人的性命,为了一族的尊严与骄傲,却又继续着无休止的战争。
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而言,这真是一个无解的死结——愈是重视家族,便越不可能结束战争。战争带来的伤亡越大,想要赢得胜利、取回族人尊严的渴求就越大。
那一天后,佐藤泉便很少见到宇智波泉奈了。他像是在故意躲着她,以免产生不必要的麻烦。与此同时,作为最靠近斑的人,她不小心发现了宇智波斑精心掩藏的一个小秘密。
斑的眼睛……
似乎不太好。
即使他藏的很好,在族人面前没有丝毫破绽,和她相处时也是如此,但泉却还是发现了——他的视力在下降。而且,很有可能会迎来失明的结局。
如果失去了眼睛,宇智波斑这般骄傲的人……恐怕会很痛苦吧。
虽然不知具体原因为何,但这样飞速下降的视力,总归和斑的血继脱不了干系。他若是继续使用那双眼睛,视力难免会再度下降。而随时可能再开的战争,又不允许他收起自己的力量。
这样的境况,泉奈也知道。
许久没见她的泉奈,又挑了一天来找她。
“六月,你也发现了吧,斑哥的眼睛已经无法清晰地视物了。”他说。
“嗯。”
“你不能再用你的眼睛了——我想这样对他说,但是他不会听我的话。”泉奈的面颊上有几分挣扎之色:“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如果是你的话,他应该会听从一二吧。”
“泉奈大人希望我劝诫他吗?”
“是。”泉奈说:“我是他的弟弟,并不纯粹是一个‘需要保护的人’,也是要守护这一族的人。把一切都交给我的话……他就不需要再使用那双眼睛了。”
泉奈的话里有着微颤,似乎是在下什么决心。
“即使是让我欺骗他,也无妨吗?”她歪着头,轻声地询问。
“没关系!”泉奈侧身,双手按住了她的肩膀,朝她低喊道:“无论是什么样的方法都可以!只要让他不要再勉强自己!……你可以办到地吧?……泉。”
他的目光里有着微微的期许。
佐藤泉点头。她转过身想要离开,忽而又回头,望着泉奈,说:“那么,您呢?”
“什么意思?”
“如果倚仗泉奈大人的眼睛来守护这一族的话,那你的眼睛也会变成那样吧。”
“……”泉奈不答,只是握紧了拳头。
佐藤泉微垂眼帘,眸光暗暗,轻声地说:“多么可怜的一族啊。”
她含有怜悯的一句话,似幽幽的风,穿过空荡的庭院,落入泉奈的耳畔。束着乌发的青年微微一怔,随即便遮盖不住脸上微怒的意味。他猛然将她的双臂扣紧,压在了走廊的木柱上。
“这么事不关己吗?!”他咬牙,黑色的眼眸里泛开一片红:“那种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高高在上的语气——斑哥对你、斑哥对你……”
他的话说不下去了。
面前的少女安静地望着他,美丽的、毫无瑕疵的面容,像是一尊毫无活力的雕像,只是按照创造之初工匠的意愿,露出了图纸上所描绘好的温柔。
她慢慢地将自己的手从泉奈的手心里挣脱出来,然后揽上了他的脖颈。趁着青年微愣的时刻,她踮起脚来,闭上眼亲吻了他的嘴唇。
泉奈彻底怔住了。
他的身体一动不动,不知该作何反应——愤怒、痛斥亦或者……抱住她?
明明只是短暂的数秒,却好像有一整个夏季那样漫长。
最后,少女在夏季的末尾主动松开了环抱着他的手,轻声地说:“为什么我会这样事不关己呢?因为我对你的哥哥,并无爱意。”
——无论如何,都想要活下去。
火辣的刺痛从脊背上传来,浑身上下都是痒刺的疼痛感,就好像被无数的针捅穿而过,被绑缚住的双手被粗糙的绳子摩出钝钝得生疼。因为这样痛苦的折磨,她不停地低喘着,像是缺氧的鱼,想要借此缓解身上的痛感。
原本空无一物的视野中渐渐浮现出了分离重合的轮廓。
……鲜红色。
四下都是诡异的鲜红色。
她终于能看清自己的周遭是一副怎样的景象——一间宽敞的和室,四角放着火光暗暗的烛台。山吹茶色的障子纸门上描着群山奔马,透着富贵考究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