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血色。
那双总是痴痴望着他的眼睛永远阖上了,他这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瘦,竟然有种伶仃之感。
跟着他的日子,她过得不好么?
他到这时,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护士催促他跟着一起把她的尸体送到太平间去。
太平间真的很冷,那种冷轻易地渗进骨头缝里,将血液都冻住。
她是最怕冷的,最喜欢的是夏天。
如今却要一个人躺在这冰柜里。
如果知道她会寻死,他不会把话说得那么决绝的。
或许会换一个委婉的说法,或许根本不会说出来。
真的爱陆美然吗?或许吧,爱她鲜活的ròu_tǐ,爱她的风情万种,软语娇嗔。
相比之下,董佳太乏味了。
她只会鞍前马后,像个最啰嗦的保姆,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帮他打打下手。
像个忠诚勤恳的影子,永远缀在他身后。
而现在,影子不见了。
他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难受?
兼而有之吧,毕竟,就算养只小猫小狗,养了这么多年,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触动的。
他如是想道。
料理完她的丧事,刚出殡仪馆,便被一个男人狠狠揍了一顿。
他只觉莫名其妙,仔细辨认,发现竟然是旧东家,云渊公司的叶渊。
叶渊眉眼间满是阴戾,像是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咬牙切齿道:“她死了,你为什么还活着!”
他毫不怀疑,若不是有人拦着,对方一定会冲上来弄死他。
用钝钝的思维想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这个叶总,好像曾经喜欢过董佳的。
只是他极放心,因为董佳心里眼里都只有他一个人。
一直到死。
他匆匆离开。
过了没多久,他如愿娶了陆美然。
因为董佳刚死没多久,为了避免非议,这次婚礼办得并不太张扬。
陆美然意见很大,抱怨道:“我好歹也是有着几十万粉丝的明星,你这样让我很难堪。”
他看看重金租来的别墅场地,花费不菲的婚礼布置,再看看她身上那件花了他几十万的定制婚纱,神情怔忪。
这样……也叫难堪吗?
依稀记得和董佳结婚的那天,因为手头拮据,她懂事地主动提出不办婚礼,两个人领完证,高高兴兴地手牵手去吃了顿火锅,就算是庆祝了。
小吃街里的火锅,说不上多好吃,对于当时的他们来说,却已经算是大餐。
他在席间高谈阔论,说起自己的雄心壮志,她一边崇拜地看着他,一边把有限的肉都夹到他面前的碟子里。
那时,她眼睛亮晶晶地对他说:“浮城,我觉得好幸福,你对我真好。”
他看向眼前不停抱怨着的陆美然,只觉往事如云烟,离他越来越遥远。
所有的夫妻生活,大抵都逃不了鸡毛蒜皮,柴米油盐。
陆美然却和董佳全然不同,她是不做家务的,家里的卫生一团糟,卧室里摆满了她的物品。
化妆品到处乱丢,衣服多到衣柜都塞不下,随意扔在沙发和床上,拉拉杂杂的令人不堪其扰。
她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活在直播里,连吃碗面都要开直播,和粉丝们聊天唱歌,一直玩到半夜还不肯关视频。
不仅如此,她还喜欢拿着手机的摄像头对着他拍来拍去,以此来圈他自己的死忠粉。
在陆美然的影响下,他的灵感越来越枯竭,渐渐找不到画画的手感。
更别提再也找不到一个董佳那样的人帮他上色,自己左支右绌找的代笔,没有一个能令他满意。
公司高层也渐渐对他的能力产生质疑,高薪挖来一位大神顶替他的位置,只将一些细枝末节的工作丢给他。
收入自然越来越低。
陆美然跟着变了脸色,不久就找到另一位冤大头,果断和他离了婚,临走还狠狠敲掉他一半的存款。
一败涂地。
才气和傲气一起离开他,他这才慢慢意识到,董佳对他有多重要。
可笑自己一直认为她是依附自己而生,却原来到头来,她才是他的精神支柱。
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她一定是恨他的,所以连他的梦都不肯入。
他日日买醉,在酒精的麻痹中短暂喘上一口气。
不知道过了几年,山穷水尽、身无分文的那一天晚上,他拿出了一把匕首。
正是当年董佳自杀用的那一把。
喝尽最后一瓶酒,一刀划开青色的脉搏,伤口很深,却不觉得痛,反而感到久违的轻松。
他摸着合照上董佳的脸,长长呼出一口气。
佳佳,我很想你。
是我错了。
你才是我的归途。
季浮城从梦境中醒来,睁开双眼。
逼仄的房间,曾经简单装修过,却因为年久失修,墙皮都开始微微脱落。
他身败名裂后,便出了国,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没有人认识他,自然也就无人知道他过往的名气与丑闻,一切可以从头开始。
手里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