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门出来,是一处僻静深巷,很长很长,长得犹如一道黑洞,看不见尽头。
赢姬走着,还甩了甩手,大约是端庄久了,总要做些伸展身体的动作,不然雪夜不容易流通,这是身体本能动作。
计无归见她毫无顾忌,嘴角扯出一抹他都没能察觉的微笑,他喜欢她在自己面前无所顾忌。
“问你个问题。”赢姬边走边甩手臂,心底深刻意识到自己该多锻炼了,否则可能会短命,这个世界虽然没有多姿多彩的业余活动,更不能打游戏,可活着还是很美好的,起码阳光的味道她喜欢。
计无归走着,步子不紧不慢,离她不远不近,保持着随时可以挡剑的距离,闻言点点头恩了声。
“你上次说帮我,可是认真的?”
赢姬的话也很轻,轻到微风都似乎听不见,她不想说得很大声,甚至话出口就后悔了,没来由的不想说这件事,仿佛她愿意与计无归亲近是因为他可以帮自己似的。
夹杂着算计,感觉不该是这样。
计无归点头,毫不犹豫,“自然,只要你要,我都帮你。”
“是因为表哥吗?”赢姬看他,如今的他早已脱去少年青涩模样,虽依旧很年轻,脸上却多了几分成熟稳重,匀称的身材并不魁梧,却给人一种伟岸可依靠的感觉。
他绝美容颜就像一束光,比天上倾斜而下的月华还要好看,赢姬暗暗嘀咕了一句,“犯规。”
计无归也看着她,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这些年过去,她仍旧是当初模样。
似乎,从初见,她便有那份沉着冷静,那份果敢干练,那份同龄少女没有的成熟。
“有什么不一样吗?”他没有正面回答,“你与师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个回答很无耻,赢姬站定,望望天空,以前老人说不要抬头看月亮,更不要指月亮,月亮会觉得你不尊重它,晚上睡着的时候会下凡来割伤不敬者的耳朵。
以前她是信的,可今日却看了,还伸出手指了指,“你看,晚上看月亮其实也刺眼的。”
“别指,月亮会生气的。”他突然蒙住赢姬双眼,这些不着四六的哄小孩话语,他原本是不信的,可此时却不知为何,想到有可能会受伤,他就信了。
他的手其实不宽,也不壮硕,很修长好看,可赢姬却觉得这双好看的手好有力,仿佛能掌控得了天下,没有他握不住的。
“皇上,什么时候回来?”她站着不动,也不去扒开计无归的手,就这样静静站着,挨着他问。
声音轻柔,轻轻说给身边人听。
计无归一颤,手不自觉晃了下,“可能最迟三月,快的话下月便回。”
“恩,谢谢你,计公子。”赢姬终于拉开他的手,转身直视他,正正经经道了谢,“多谢你不遗余力辅佐表哥,多谢你这些日子的保护。”
手,还残存她的体温,可话语却已将两人隔在千山万水之间,千山万水还可一步步行走,可计无归觉得他与她隔的不仅是千山万水,是不可跨越的深渊鸿沟。
真如霍驰说的,自己喜欢上她了吗?他低头看双手,诗人用皎皎来形容月光,其实还是很暗的,他看不到手在颤抖。
路,总有尽头,计无归想路若能再长点就好了,他什么都不求。
回到寝宫,赢姬规规矩矩道了谢这才进门休息。
没有多留,他飞快出宫,沿着方才来路慢慢走,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那人的味道。
心中有事,身后有人跟着也没察觉到,以至于那人奔到他面前,他才一愣。
随即,他剑眉深深皱起,“你怎么在这里?”
郭月萍大怒,脸上因愤怒而扭曲,“你竟然真是喜欢那个有夫之妇!赢姬贱人,你不要脸!”
计无归原本疑惑的眸子瞬间冷硬起来,周身泛起猎猎杀气,若方才是一只迷途羔羊,那么现在则是濒临爆发的雄狮,“你嘴巴放干净点,辱骂皇后可是死罪!”
郭月萍哪里怕什么死罪,她心如刀绞,愤怒不已,凭什么?她哪里不好?为什么会输给一个有夫之妇?
“死罪?我这就去告诉皇帝,他已头顶大草原,看到时候谁先死!”她转身大步而去。
计无归第一次拦住她去路,“你要干什么?我们是清白的,什么都没有。”
“没有?你见过谁家夫人夜半深更与其他男子相会?”郭月萍眼眶赤红,泪痕挂在脸上,悲痛万分,“计无归,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哪里不好?哪里比不上她?”
计无归不知该如何回答,千头万绪化作一句话,“你怎么在金陵?”
“我刚回来的,怎么?被我撞破你们的奸情,你要杀人灭口吗?!”
“我与她没什么,你信也罢,不信也罢。”计无归不打算多费唇舌,“还有,你不能来金陵,来金陵是抗旨不尊。”
“呵呵。”郭月萍嘲讽轻笑,由轻笑变大笑,“抗旨?一个不守妇道的皇后,她凭什么母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