愕然,这是第几个凭着我身上的香认出我的了?怎么我这香竟这么特别么?忽然想起那日在狐狸洞中她的行为来,我道:“那天你就认出我了?所以才突然动起手来,不肯放炎方走?”
清媚道:“不错。那时我虽不知他与你的渊源,然而他那般留恋你曾住过的地方,想来定是有些不寻常的。”顿了一顿,她道:“要与他成婚的人,是你,是么?”
我点点头,忽然觉得有些歉意,便说道:“对不起。”
她惨淡地一笑道:“对不起什么?对不起我么?”
我道:“我……并不是故意夺人所爱,只是……我也没有办法。”
她道:“没有办法不爱他?”
我怔了怔,不知该如何回答,便只作默认了。
她忽然一笑,笑声似微有讽刺,道:“曾听人说,梅仙子极是痴情,当年遭逢情劫之时,为所爱之人毁去了一身修行,几乎魂飞魄散,却原来说忘记也如此容易。”
我不由得咬住嘴唇,没有答话。
她却又低低一叹,道:“当年的人既已不在了,再说这些自然无甚用处。我自己伤心,便忍不住要刺伤别人。”
她忽然咳嗽起来,大约是内伤涌动,咳了一阵才止住。然后她道:“大约我是将要死了,你可愿意听我说说话么?”
我默默点点头。
她悠悠地长叹了口气,慢慢地从回忆讲起,轻道:“我想,也许所谓情缘,缘起即情动,因缘便是劫数吧。”
小小牢室,淡淡灯光,青白的灯影下,妍媚的女子闭目静静地述说命中的一段因缘,一场劫数。
她说两千年前的那一面,她便着了魔,从此再忘不了。于是那一日见到下界做了凡人的炎方,便忽然失了理智,再等不下去。
她就那样在千万人眼前劫走了他,告诉他,她想和他在一起,做一对平凡的人间夫妻,其他什么都不要,能不能成仙,都不重要。
可是他不愿,甚至都没有好好看她一眼。她猜到他心里已经有了别人,却不肯死心,却未料还未等得他回心转意,那人便已出现。
那女子并不如何美貌,也并不如何娇俏讨喜,唯一与众不同之处,便是她身上有种极奇异的香气,是梅香,却不同于天下任何一种梅花。
认出那女子的一刹那,她忽然便慌了。她听见那女子问他:“那你以为我是谁?”
她怕他忽然便想起来,于是什么都不顾,不管面前站着的是天界上仙,便打定了主意——宁可拼了命,也不能放他走。
好巧,那女子自己撞到了洞中的幻境去,她以为可以藉此要胁白夕放过她,却不料忽然事变,那女子竟举剑自尽,她虽尽力阻止了,那女子却不知为何昏迷不醒,仿若魂魄已失。
她眼见白夕无法可救,便索性以此要胁,然而想不到的是,那时他已醒来,见她不肯施救,便说道奈何因我以伤人,竟在她眼前坐化而亡。
他以死来换那女子的性命。
她败得如此彻底。
她眼里似有泪水,慢慢地说:“可是他不知道,那时我并非不救你,而是我亦不知如何救,不过是……空口白话,要胁白夕罢了。”
“等等,”我截口打断她,觉得脑中似有一根弦要断了一般,直直地盯着她问:“你说——那时我正要举剑自尽?我……要自尽?”
她道:“不错。我那道门本是障眼法,为防洞府被人打扰,所以门内实是幻境,入幻境之人,便会为内心迷惑所纠缠,迷惑不解,幻境便不破。那时我并无害你之心,见你入了幻境,也只不过想困你一时,却不料你竟做出那样事来——”
她望着我道:“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我脑中轰然一片纷乱,半晌,才艰难地问出一句:“你是说……我在那洞里看见的,都是……都是我自己的幻觉,是我、是我自己想的,是么?”
她点点头。
我一阵晕眩。
那竟然是……竟然是我自己的执念,竟然是我自己的……
他没有说他恨我,他没有举剑杀我,都是我……都是我……
为什么……会这样?
☆、廿五、皆是虚妄
脑子里一片乱糟糟的,也不知是怎么出了天牢,走回疏影宫后,我站在小径上犹豫了半晌,向前迈出一步望见小楼前一片空荡,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怔怔地站了许久,忽然转身便往外走。
我错怪了溯云了,他明明没有对我做过什么,我却对他说出那样的话,我怎么可以这样……这样不讲道理。至少也该向他说清楚,说清楚……
“阿妙,你回来了?要去哪儿?”
这声音像是一股清水,蓦然把我乱七八糟的脑子浇冷,我抬头呆呆地望着走来的炎方,忽然便明白:说清楚又怎么样?难道我只是想说对不起我错怪了你么?明明不是的。
可是我已经要嫁人了。告诉他又能怎样,何况……何况世间事,也并非不爱即恨,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