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急之下脑袋转错了弯,既然她对炎方这般有情有意,旁人怎还肯相信她会拿炎方为质?起码我就不相信。
白夕一时未作动作,我望向炎方,恰巧见他也正凝视着我。我从未看过炎方这种含着些迷惘和疑惑的眼神,从前所见的他,只记得或是冷漠严肃,或是少年般天真使性,这样的他,却叫我有了些奇异的陌生感。
忽然他开口对我道:“你是谁?”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他此时是不认得我的,脑筋一转,也不知怎么想的,我脱口便道:“我是你仇人,你不记得了?”
他微微皱眉,似在努力回忆着,然后缓缓摇了摇头道:“我见你虽觉熟悉,却并非因心怀仇恨。”
我未料他居然还隐约记得我,奇道:“那你以为我是谁?”
话说出口我立刻便后悔了,赶忙想找话蒙过去,却不料没等我说话,他便忽然晕了过去。我一愣,忙望向清媚,见她随手化了片仙障将炎方笼在里面,然后说道:“我今日无论如何也不会把他交给你们——无论如何!”
看她突然间激动起来,我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道:“你……你怎么了?”
她抿唇不语,牢牢地盯着白夕,作定了一副护崽母鸡似的架势,我扭头望白夕,见他脸色凝重,正要问他怎么办,忽然他把我往后推了推,低声道:“你先出去。”
我极少见白夕如此严肃的表情,不禁有些诧异,道:“怎么,她很厉害么?”
白夕道:“你若不在这里,便没有事了。”
我瞄了一眼清媚再瞄了一眼白夕,顿时明白这位清媚姑娘的能耐绝对比我大得多,我在这里呆着纯属添乱,于是把废话咽回肚子里,转身乖乖地走了。
房间外面一片漆黑,我犹豫了半天,打消了再偷偷回去的念头,摸着路往前走。进来的时候我是莫名其妙摔进来的,也不晓得这路究竟是怎么走的,在黑暗里转了半日也没找到洞口,倒连来时的路也忘了。
正乱转着,忽然前面隐约有了点亮光,我连忙奔过去,见是一间小屋子,门半掩着,里面有灯光透出。也不知这里面是什么人,正琢磨着要不要进去瞧瞧,忽然门自己开了,一个人手持着灯烛,望着我说道:“是你。”
我就着灯光望了一眼,顿时傻愣住,一瞬间脑袋好像真变成了木头,怔怔地望了他半天,才期期艾艾地说出话来:“溯……溯云?”
我实在是做梦也想不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再见到溯云。他此刻仍是我在云台见他时的模样,只是越发的空灵飘逸。我做梦似地跟着他进了门,坐在桌边。灯烛摇曳下,只能看见他眼帘垂下的一片阴影,却看不清他的眼睛。
我怔怔地坐了好半晌,这才想起那日他醒来时分明已是不认得我的模样,而今看来,他不是忘了我,只是不愿理我罢了。
记得那日他醒来时我看着他那双空得仿佛看不见我的眼睛,难过得只想哭。可是今天明白他只是不愿再理我,我却是哭不出来,难受得不知怎样才好。
胡思乱想了许久,我只觉得此刻若不说些什么,真会把自己闷疯的。于是便什么也不想,只由着自己,说:“我……我心里难受得很。”
只听他道:“你已没有心,还说什么心里难受?”
我怔了怔,说道:“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曾经一度以为没有心便不可能伤心、动心,却每每遇到他都会破了这戒,由不得自己。曾经我想或许是因为我把心留在他身体里,他的喜怒自然便与我相关。可是现在折梅已经为他换了心,我却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断不了这份联系。
也许是习惯了吧。我想。
“你……心里还怨我么?”我问。
他说:“你莫非不知道么?”
我轻轻点点头,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我知道他还怨我,否则怎么会在醒来的时候,连对我说一句话都不肯。
静默了一会儿,我轻声说:“我原以为,还了心给你,便还清了欠你的东西,却直到近日才明白,情意之事并非如此简单。虽然……虽然你从没有喜欢过我,但是我强迫你喜欢我,强迫你和我……总是伤了你的心,又怎么能是这样随便可以还清的。”
我想到自己曾经对他的所作所为,“若是别人这般对我,我大约是恨不得杀了他的。”
我听到他说:“不错,我恨不得杀了你。”
我听见他说这句话,虽然早已知道,却仍是想像不出的痛,霎时间只觉得宁愿死了,也不想如此。我冲口便道:“若是这样,你便杀了我吧!我宁愿死,也不要像这个样子!”
忽然我一眼瞥见桌边放着一把剑,我站起来取过那剑放到他面前,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我说:“溯云,我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还你,除了我自己。你便杀了我吧!”
我看着他慢慢握住那剑,伴着龙吟之声拔剑出鞘,看着那剑尖一分分地向我刺来,那剑光耀得我眼睛发花,眼前闪动的尽是我与溯云从前的往事,不知是悲是喜,是幻是真。
溯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