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云归现在的状态实在算不上好,面色青灰,冷汗直流,牙齿咯吱作响,这样的表情,活似被魇着了一般。
不只怀媛发现了不对,罗晃几步上前,轻轻拍了云归几处穴位,低声道。
“云归……云归?”
云归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抬头与怀媛四目相对,眼神里是止不住的惊惧。
不知怎得,怀媛之前那股不舒服的感觉更强烈了。
她忍着那股几欲作呕感,走到云归面前,轻轻拉住她的手,低声问。
“这是怎么了,怕成这样?”
云归像是再也无法忍耐似的,猛地一下死死反握住怀媛的手,牙齿不停地打颤,几乎声嘶力竭地低吼道。
“姑娘……是……是……是,悬刀!”
最后两个字,云归似乎怕惊扰了什么般,说得近似耳语。于怀媛来,却是宛若晴天霹雳般响彻云霄,直把她劈个正着。
☆、疫疾
悬刀,本是一味药名。
在季芸翳那里,指的是一方她拼尽一生也未补全的方子。
她后来近乎走火入魔到把身边所有自己弄的东西都取作“悬刀”,其中就包括怀媛赠给怀冉的那曲谱子。
但在云归地棉等疫区遗民这里,悬刀却是指代那场蔓延开来以至于几乎摧毁了她们原本拥有的一切东西的疫疾。
也就是季芸翳那个至今无法补全的方子应治的病。
怪不得自己一进这荆棘林就觉着不舒服,怀媛喃喃地想。
十五年前,天启八年,两湖四川等地出现了自当今圣人庄平帝登基以来范围最广、程度最深的地龙翻身,向北甚至波及了豫南一带。
事情发生后,帝王震怒,朝野内外各类谣言甚嚣尘上,多位阁老均被波及,闭门谢客自书其罪。
南阳毕竟属于豫州地界内,各级官员不敢马虎,救灾工作安排的尽心竭力。
但是偏偏是南阳,偏偏是最靠近洛都的灾区,爆发了最严重的疫情,活下来的人十不存一!
大灾之后常有大疫,这是医者的常识,是以疫情初初爆发之时,季芸翳就赶赴了豫州南阳,耗尽心血寻求破解之法,立志穷尽一生也要补齐古方悬刀。
南阳疫区的灾情一爆出来,朝野内外一片哗然。
朝中甚至有大臣开始提议北迁燕平为都。
庄平帝在大都殿里当着百官的面将其狠狠地痛斥了一顿,才堪堪压下当时恐慌不安的躁动氛围,足以见当时疫情之险恶。
季芸翳在南阳足足耗费了两年光阴,终是不尽如意。
她为最后一批苟延残喘的患者送完终,亲手处理掉了南阳疫区里一切可能再次引发疫情的物品,然后顺道路过洛都,带走了当时岳府内年满四岁的怀媛。
七岁之前,怀媛跟着这位姨母在外流浪了三年,那个年纪,大多数事情是没有记忆的,可季芸翳当时深为南阳疫情所苦,她对于悬刀的执着也随之深深印在了怀媛的记忆里。
在怀媛眼里,指代南阳疫情的悬刀,是一种非常可怕的东西。
“你……确定么……”
怀媛近乎耳语地颤声问。
云归狠狠地点了好几下头,身子不住地打颤,仿佛是陷在了什么极为可怖的回忆里。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云归一边更紧地拽住怀媛的手,一边低低回应。
“是的……那土……奴婢见过,奴婢……奴婢记得……”
“得了那怪病死的人……家里人不肯烧……埋在土里……那土,就是……就是那样!”
云归面色铁青地瞪着几步外的土坑,仿佛那里随时会跳出来一个青面獠牙的鬼怪,一口就把这里所有人全吞下去。
算来云归那时才多大,竟然对那土有了如此深的印象,可以想见当年南阳疫区之惨状。
怀媛不敢耽误,当即捉了傅霜如的手,祈求道。
“夫君,送我下去。”
接着扬声冲着坑底道。
“苏公子,妾身傅岳氏,家慈系蜀地季氏之后,敢望一唔。”
苏洵乃眉山人士,自然听说过蜀地杏林名门季氏的赫赫大名,虽然对怀媛的女子身份存了轻疑之意,到底是不再坚持着非得要等到大夫过来再说了。
傅霜如一言不发地抱了怀媛下去。
罗晃见状,一把夺过云归手里的银盒,提裙便追了过去。待到坑前,更是直接毫不避讳地纵身一跃,滚了个灰头土脸地跟在了怀媛后面,怀里还死死抱着那银盒以保证其完好。
怀媛这才发现自己心思动荡之下,竟是没带东西就下来了。
好在有罗晃一个沉稳仔细的。
☆、无痕
怀冉想探头凑热闹,却被云归白着一张脸死死地往外拉。
怀冉好奇心不满,但由于怀媛日久的积威,想来云归做事也是怀媛的意思,亦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