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挂灯下,怀冉气得通红的眼、涨得通红的脸、起伏不断的胸口,都无一不昭示着她确实是很生气、非常生气、特别生气。
怀媛轻描淡写道:“她也不算说错……”
毕竟自己到底是不是在装疯卖傻,连自己都不知道。
怀冉恼了,气呼呼道:“五姐你不要唬我,你根本就没说那些话,我都知道的清清楚楚的,她怎么能算没胡说呢!”
怀媛淡淡地扫了怀冉一眼,问:“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我没说那些话的呢?”
怀媛的语气轻飘飘的,但听在怀冉的耳朵里却无异于是一阵晴天霹雳,一下子把她给劈老实了。
她自然是听五太太说的……怀冉捏着裙角,嗫喏着说不出话来。
怀媛也不介意她的无言,只重新牵了她,送了她回去。
晚灯暖烛里带来的那抹脉脉温情,从胸口入血,流进四肢百骸,一点一点地吞噬了怀媛心头郁结的那点不甘。
真的只有一点不甘……所以,也只要有一点情意就够了。
怀媛想,自己这辈子大概再难有问出那句话的冲动了。
只是她依然有点好奇,当然,也只是一点点的好奇--季氏死之前,到底想了些什么呢……
而那里面,又有没有自己?
哪怕只一丝一毫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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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媛及笈那年,裴景容曾私下来找她。
这位正是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在怀媛面前害羞般地偏开那张脸,委婉地表达了对她三比的期许之情。
怀媛看着眼前这位眼神躲闪的皇子殿下,心中若有所思。
与这位殿下的相遇是个偶然,相熟却似乎显得那么自然而然,自季芸翳送怀媛回洛都岳府时恰救了这位鱼服出宫遇险的殿下起,怀媛与裴景容之间的渊源,就这么缠绕在了一起。
而且每一次碰到,似乎都是这位惯常高高在上的皇子殿下落魄倒霉时。
算上季芸翳那次,怀媛救过裴景容三次。
后来进女学与清平、清乐相熟后,这位八殿下便也随之莫名其妙地渗入了怀媛的生活。
其司马昭之心,从未掩饰。
怀媛当然是懂得,这句对她三比的期许,不仅仅是个单纯的祝福语。
她只是在犹豫着自己该如何应。
一时间,父亲两次说亲的不顺,四房如今岌岌可危的境况,悠姐儿日后的出阁…
太多的杂念袭上心头,压得怀媛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默默地想,廖大小姐与县主一事后,岳家,至少是四房,与王家有的龃龉已经要摆上台面,而东宫对他们愈发冷淡,那么八殿下,未尝不是个良配。
怀媛这样想着,便也这么说服了自己。
她遂莞尔一笑,倩然答道。
“媛自将全力以赴,先承谢殿下吉言了。”
对面人的眼睛骤然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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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比前,怀媛忧思过重,吹了夜风后,突然就病倒了。
到大比前一天,怀媛已经病得昏昏沉沉,爬都爬不起来了。
神思□□间,她隐隐约约听到床旁有人在焦急地诉说着什么,“怎么办”、“三比”、“日后”、“嫁人”、“悠姐儿”……等字眼断断续续地传入耳中,如同隔了层层迷雾般,千里迢迢地跑到怀媛耳中,却再也没了能投入脑子中思考的力气。
直到最后听到“悠姐儿”时,怀媛一个激灵,突然惊醒了过来。
赫然发现已是暮色四合,日光低沉之刻。
其时,四老爷正站在床边吩咐怀媛屋里的人。
“明日不用叫醒你们姑娘,都警醒些,莫吵了她,让她先好生歇着,三比的事,错过了就错过了……”
怀媛蓦然色变,抓着床沿,指骨痉挛而见,拼尽气力吐出一句:“父亲……让我去,我…要去…”
那声音投到屋内,只是讷如蚊鸣的声响。
只可使四老爷的话音微微一顿。
但那一刻,也足够了。
怀媛一点一点地挪着,缓缓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苍白的脸上透着一股不自然的潮红。
四老爷冷哼一声:“你能起来?你若能自己从这床上起来,我便允你去,为了个三比,这是连命都不要了!”
怀媛倔强地抬起头,一字一顿道。
“我可以的。”
因为太过焦急,她失了往常得体的仪态风度,只拼命想先证明自己。
四老爷黑着脸,看她果然一点一点地从床上起来了,虽然慢,但确实起来了。
四老爷神色复杂,良久,在语气莫名道。
“自古以来,聘为妻、奔为妾,为父以为你懂的。”
怀媛的神色有一霎那的空白,倏然而逝,平静回道。
“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