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裴时观没怎么思考就回答了。
“这是自然有的, 所谓的‘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说的是身份贵重之人不会为细枝末节的东西折损自己,因为他们有更大的责任和使命,所以会更爱惜自己……”
傅霜如进一步逼问。
“何谓‘细枝末节’?”
裴时观抿抿唇, 倔强道。
“学生认为,天下之事无大小,所谓细枝末节,都是两相权衡之下所放弃的那个……”
“可若是学生有能力,自然是希望哪个都不会被放弃……”
傅霜如淡淡道。
“不错,这就是殿下现下的矛盾。”
“能力与心愿不匹配。”
“空有匡扶天下扶济百姓之志向,却没有相应的才德能力。”
“可这不是殿下的错,因为志向是需要殿下自己去悟的,才学本事却是需要微臣这个夫子慢慢去教的。”
“所以微臣才说,今日之错,错不在殿下。”
裴时观回味了一番两人的对白,突然“砰”地一声跪了下去。
傅霜如被这声音惊得睁开双眼,看到眼前一幕更是无语,叫裴时观起来,裴时观却兀自跪着不动。
傅霜如长叹一口气。
“长孙殿下,您这又是何苦呢。”
裴时观沉声恳切道。
“冕宁这双腿,跪天跪地跪皇祖父跪父王母妃跪先生,合情合理,合法合当。”
“这一跪并不会折煞先生,而是恐怕要麻烦先生了。”
“先生今日受我这一跪,就甩不脱我这个愚钝的学生了。”
“你我自此算为师徒,冕宁恳求先生不嫌弃冕宁之愚钝,教导冕宁,来日助冕宁一臂之力!”
傅霜如神色不动,未置一词,师徒二人一站一跪,两厢僵持,互不退让。
良久后,傅霜如神色冷淡地开口道。
“殿下还是先起来说话吧。”
裴时观犹豫了一下,偷看了眼傅霜如的脸色,还是乖乖听话站了起来。
傅霜如缓缓踱步至偏殿窗前,目光沉沉地放到殿外,。
时观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站定。
傅霜如沉吟片刻,用一种极为肃穆郑重的语调缓缓发问。
“殿下是打算……要我如何助你?”
裴时观没想到傅霜如会有此一问,思索了一番才慎重回复。
“我欲拜入先生门下,从此你我二人师徒一体,福祸相关,休戚与共。”
傅霜如回过身来,对着裴时观微微一笑,只是这笑意未达眼底,反而暗含讥嘲。
“殿下贵为东宫嫡子,圣人长孙,二人之下万人之上,生来就为天潢贵胄、贵不可言。”
“傅某不过区区一介布衣,一朝侥幸,忝居于朝堂之上,厚颜与诸位大人同列。”
“你我二人一贵一贱,傅某何德何能,敢与殿下‘福祸相关,休戚与共’!”
裴时观被傅霜如尖锐的目光刺得心脏骤顿,踉跄着倒退了半步,近乎狼狈地咬牙道。
“先生又何必明知故问,非要逼迫学生至此……学生虽愚钝,却也是知道懿文太子故后建文……”
裴时观双目通红,泪盈于睫,剩下的实在是说不下去了,只含混而过,匆匆总结道。
“靖难之耻历历在目,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冕宁处境可见一斑,先生又何必拿这些冠冕堂皇的虚词敷衍于我……”
裴时观的眼泪终究还是缓缓地流了下来,他粗鲁地扯着袖子不顾礼仪地在自己脸上胡乱擦了几把,扬起脑袋愤愤不平道。
“先生若不看好冕宁直说就可,冕宁也不屑于多做纠缠,先生又何必……”
说是不纠缠,也不知道说跪就跪的是哪个,且心气难平的模样,实难叫人被他的话说服。
傅霜如面色沉稳地打断裴时观的话,比起先前几问,语气几乎可以称得上温和了。
“殿下说的这些,微臣自然是知道的。”
“可微臣此问却并非为了折辱殿下而故作不知,实在是……微臣心中一清二楚,殿下却当真如自己所言,看得清眼前的处境么?”
裴时观迷茫回望,傅霜如目中寒光四射,逼迫道。
“殿下要微臣助你,助的是百年大业,需的是微臣去压上一家老小妻室儿女的安危来搏一把的勇气!”
“微臣愿为殿下死,死不足惜,可微臣不能让自己未出世的孩子也陪着殿下死!”
裴时观被吓得后退了一步,不服气道。
“我也不一定会输……”
傅霜如冷笑道。
“殿下不是还有自己的大义要去成全么?”
“身为一个老师,微臣无法阻止殿下去成全心中的道。可身为一个臣属,殿下若是自己尚且不爱惜自己,就恕微臣贪生怕死、不敢奉陪了!”
宽容仁和是好事,可若是在风雨飘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