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茶楼出来,天边已有些霞光浮现,二人的身影没在人群来往之中,赫连青羽似乎对京城内的街道很是熟悉,拖着程晚如的手不问方向朝花红坊的地方而去。
程晚如虽暗暗惊讶,但很快却被一阵心慌代替,她手下微微用力反拉住他的手,微言问道:;公子要去哪里?;
;哪里办喜事,就去哪里。;赫连青羽兴致上来,话说得并不直接。
程晚如松开了他的手,用只有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皇上,天色将黑,应及早回宫,免得宫里头的人担心皇上。;
赫连青羽笑了笑,松开她的手,微微俯身向她,目光如炬一般紧紧盯着她的脸庞,初进宫,她眉目之间淡然得令人无法去正视她的容貌长相,她可以随时收敛住自身的气息,可以让人察觉不到她的存在,可是相处时间渐渐变得长了,他能够清楚地看到,她眼底有什么不一样了,她的那份淡然超俗渐渐瓦解,不是因为深宫的尔虞我诈争抢算计,是因为他的步步紧逼,逼得她不敢用太多的时间来喘气,她无法做到心如止水凡事明镜了。心慕之人今日大婚,她必定不好受,依她的性子,宁愿藏着掖着,也绝不会向别人吐露半句,这是她的性格,天生如此,可是逼到眼前,她还是用她的低姿态,来委婉恳求他。
赫连青羽望入她眸底的清澈,静静道:;晚如,我说过,出了宫,唤我名字就可以,一个字,或是两个字,都可以。;
程晚如默默回看他,也许是出了宫少了许多拘束,她可以这样毫无顾忌盯着他深如潭水无法捉摸的眼眸去看,良久,在他慑人的目光中,她方妥协轻唤道:;青羽……;
声音虽有些别扭,但她肯开口,赫连青羽还是很满意,又拉过她的手,边走边说道:;我们一向难得才出来一次,若事事都要计较,岂不累死了?;
程晚如不语,面色浅然,他步子迈得较大,她要与他并肩而行是有些困难的,走了些时候感到有些累,她暗暗运了气,四肢传遍气力,脚下步伐也渐渐变得轻松了些。
耳边突然听到赫连青羽的轻笑声,;其实想与我同进同退并不是件难事,只需你用些力气便可达到,我说的可对?;
程晚如岂会听不出他的话一语双关,道:;即便如此,追赶起来还是极为不易的。;
赫连青羽捏了捏她的手心,似是宠溺,并不作话,脚步有所放缓,程晚如毫不费力跟上,眼见花红坊就在街尾出,天尚未暗下,门外却是高挂这一对喜庆的红灯笼,进进出出的人很是热闹。
程晚如皱眉道:;我们要这样光明正大的进去?;
;为何不光明正大的进去?;赫连青羽侧脸看向她,习惯性挑眉。
程晚如咬咬下唇,道:;我们并没有任何请帖,要如何进去?;
赫连青羽笑着摇头,道:;无需请帖,今日可是有琴涟教主的大喜之日,请帖拜访不过是走个形式,难不成客人远道而来祝贺,也要因没有帖子而将人拒之门外?;
;倒是没有这个说法,只是不请自来,若叫人知道,也好生难堪,不如咱们回去吧?;她实在不愿意踏进花红坊去看这样的天大喜事。
程晚如难得这样与他打着商量,赫连青羽有些诧异,随即眼中有笑意浅浅覆盖上来,然而却轻摇头道:;既然来了,岂有不看之理?更何况,你我也算是半个江湖中人,江湖中的大喜事,又怎么能错过呢。;
程晚如脸色有些变化,半个江湖中人?她不知,是指的她,还是他自己?
果然,守在门外的人见他二人虽没有喜帖,但也只是随意问了问所属门派、江湖称号等简单的问题,如此便让二人进去了,直到进了花红坊中,看到来过无数次的地方如今变得张灯结彩,端得是喜庆而隆重,一时看得程晚如心中突生一股异样来。此情此景,依稀能回忆到初入宫那夜的种种,一样的红灯彩带,钟鼓细乐,一样的笑声语语,酒香四溢。只是这里,是真正的热闹,没有敷衍、没有压抑,无需警惕、无需小心。
今夜这里,会燃龙凤火烛吧?
他娶她为妻,龙凤火烛将会彻夜燃烧。
;怎么?;赫连青羽的声音忽然响起在她耳畔处,轻轻柔柔,姿态亲昵。
程晚如心突的一跳,摇了摇头不作声,不动声色环顾了四周,幸好客人都进了正厅去,没有人到这边来,否则看到这样,岂不是丢了大脸?
赫连青羽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微微一笑,勾起她的手也朝正厅走去,;走吧,我们去瞧瞧江湖酒席是何样。;
程晚如一时好气好笑,是谁刚刚自称是半个江湖中人呢。
绕过了长廊,黄昏的风匀了速度徐徐迎面拂来,吹起衣裳的袍角,风贴着脸颊,极是舒服,眼看着快要走到门口处,那明亮的黄光中将一个从对面长廊拐弯而来的人照得个清楚。
那人繁华提金丝红袍,身形颀长,大步走来,程晚如脸上本是一直噙着淡笑的,在见到灯光中越来越近的红袍之人后不由得身形一顿,顿感呼吸困难,脸色微变,有琴涟!没想到会先于拜堂前见到他。
赫连青羽显然也认出了有琴涟,一双星眸眯了眯,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