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聊了些时辰,众嫔妃也众人也都散了,出了昭阳殿,忽然刮起了风,风吹起袍角一扑一扑的作响,有些凉爽,镜儿扶着程晚如走下玉阶,一边轻声道:;适才在里面,皇后对小姐,似乎有些敌意,可是小姐今日才第一次见皇后啊。;
程晚如微微一笑,放弃乘撵回柔婉殿,与镜儿二人漫步回去,御花园中有一条曲折的路,玉石铺就,走起路来不需小心翼翼,她浅然道:;皇后本不受宠,先有个左昭仪享尽圣宠,再加上皇帝聘下六礼迎我入宫,皇后哪还会待我多加客气?她连敷衍也都懒得敷衍了。;
;可是依皇后的本事,自然知道昨夜里皇上并没有在柔婉殿歇下,那她还为何还要给自己多树一个敌人?;镜儿不解地看着程晚如,她自小陪着程晚如一同长大,因此在自家主子面前,说话并没有太多顾虑。
程晚如表情清浅,看不出情绪,;皇后自有皇后的打算,她是要成为我的敌人还是朋友,就要看她是否足够聪明了。;她轻轻闭了闭眼,不适感又涌上来,早晨特意用凉水梳洗,现如今使得难受感更大了,她强撑着身子,加快了脚步,急心想要回到柔婉殿去。
镜儿尚未发觉程晚如的异样,跟在后面喋喋道:;皇后的娘家只是一个趋炎附势的五品官员,她若敢和咱们程家作对,那定是不知……;
;死活;二字还未说出,程晚如回头轻轻训斥,;镜儿!;眼睛淡淡环顾一圈,这才正视镜儿蹙眉道:;这里还不是我们的柔婉殿,说话须注意分寸!;
镜儿连忙垂下头,低声道:;奴婢晓得。;
程晚如单手揉了揉眉心,叹道:;扶我回去吧,记得一会儿请个太医走一趟柔婉殿。;
;小姐……;镜儿突然想起了她尚在发热中,吓了一跳,连忙搀着已有不支的程晚如,边急急道:;小姐身子不好,刚才就应该乘撵回去,也是奴婢该死,没有照顾好小姐,若是、若是相爷知道了该会心疼小姐了……;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越哽咽着,程晚如又是无声一叹,未置一词,任由镜儿带她穿过御花园。
程晚如有些费力地行走,脚下好似踩了一团团的棉花,虚了气力,双颊酡红如醉,美目黯然无神,她全身的重量都倚在了瘦弱的镜儿身上,镜儿感觉到她的虚弱,连忙将她扶到一边的石凳上坐下,然后道:;不如小姐现在这里稍等片刻,待奴婢到前面去找人抬撵来。;
程晚如擦了把虚汗,淡淡扬唇;嗯;了一声,;快去快回。;
镜儿小跑着离去了,程晚如微低着头弓着身子,避开正午的日头,全身又酸又疼,眼皮子沉沉欲合,她暗咬着苍白无色的唇,试图用体内真气压下这些不适,然而皆是无用,仿佛她这么乱用真气,病来得更重了。
感觉到有人靠近来,程晚如微微睁开眼,一片人影笼罩下出现一双玄色蹙金靴,她轻嘲地勾唇无声一笑,站起身来朝来者微一施礼,温声道:;见过皇上。;她抬眼,丰神俊朗的皇帝便站在眼前,身后还跟了一个太监,再无他人。
皇帝目光如炬般扫过她的脸,随即挑眉,;爱妃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程晚如勉强直起了身子,淡定回道:;臣妾在此处等柔婉殿的人前来相接,不知是否扰了皇上赏园?;
;若是呢?;皇帝直勾勾盯着她看,一半打量一半讽刺。
程晚如沉默须臾,浅浅福身回道:;那皇上要如何惩罚臣妾呢?;直起身子那一瞬有些不稳,好在及时定住才不致在皇帝面前失了态。
皇帝轻笑开来,声音里仿佛还夹杂了一丝嘲弄,她抬眼正视他,看到他眼底的那一抹故意,想到昨夜迎风跪在黑夜中,险些害得她今日不能及时请安,否则这一个罪名下来,端得是让皇帝痛快地解决了她入宫还未铺好的路子。
皇帝敛回笑容,冰寒道:;不如朕罚你,在你的柔婉殿中闭门思过三月,可好?;他刻意将ap;39;几字咬得清晰,仿佛那就只是程晚如的地方,而不是在宫里的某个宫室,皇帝显然还不愿意承认她已身为妃嫔的事实。
她又何尝愿意?
诚然,任何一个有所作为有所抱负的皇帝,最是不喜功高盖主的大臣,尤其现在这种局面——程相的势力遍布了朝野上下,如今还要将自己的女儿送进宫来,想要自己的势力一点点渗透后宫每一个角落,当朝年轻帝王如此睿智英明之人,又怎么会甘心、又怎么屈服?
如果程晚如要怨,便怨生在了官宦之家,不管今日是她入宫,还是其他作为程家的人入宫,其结局都一样避免不了,将来不久,关于程家与皇家的一场争夺,亦是避免不了。
她甫一入宫,应要有所收敛光芒,她或许饱读诗经惊采绝艳,但这个后宫绝不是她能邀宠炫耀的地方,她该卑微地游走在宫廷中,将自己一身的光芒都淹没在芸芸姹紫嫣红中,这是她的生存之道,也是唯一可以保命的方法。
所以,面对皇帝的刻意刁难,程晚如又一次默默接受,谢了恩、得了皇帝的许可,便挪着极重的脚步离去,也不等镜儿来相迎。在柔婉殿闭门思过而已,于她来说不是什么太大的惩罚,她本就不愿意踏出宫室去和其他嫔妃打成一片,皇帝这般做,到省去了许多说法。
皇帝盯着她离去的纤细背影,眯了眯眼,有一抹锐忙划过,淡淡开口道:;你说——这个程晚如究竟在玩什么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