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日头过了最烈的时候,沈宁欢便出门往寸夕亭去。路过木犀桥时,她往小溪边看了一眼,这几日天气干燥,溪水几近干涸,远望只剩一片灰秃秃的石头。
一丝若有若无的预感令她的心情有点低落,到了寸夕亭,她发现预感果真没有错。
林亦不在。
站在游廊上,一眼可望见八角亭里空空荡荡,微风一阵阵浮动,林间响起清淡寂寥的婆娑声。
沈宁欢执意往亭子走去,一个人踏上石阶,找了个干净的位子坐定。
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在亭前石阶上投下星星点点的光斑。一旦有风来,那些轻盈的光点便在凉亭之间飞舞,错落缭乱。
沈宁欢独自坐在凉亭里,等了莫约一炷香的时间,终于醒悟。这样傻等不是个办法啊,还不如去小岛旁转转,若林亦来了,也能遇上,实在不行,那就只能回家了。
她出了凉亭,顺着游廊往密林外走,小岛东面被围栏围了起来,西面却是白石头堆砌起来的浅滩,浅水区是大片的荷叶田。这个时节荷花早已凋谢,望去只是一片碧绿,再远一些,就是浩渺如烟的湖面了。
河岸边风景宜人,沈宁欢心情好了些。她看着满眼的荷叶田,忽然想到这个时节应当是有莲蓬吃的,于是提起裙子涉水往田中走。
可惜她实在不熟悉莲蓬长哪儿,也不确定是不是真有莲蓬存在,结果莲子没吃成,鞋子倒是沾了一脚泥巴。
沈宁欢焦头烂额,拎着鞋,赤脚走到清水边洗鞋子。游神的时候,她猛地看见水里有一道细长的黑影迅疾穿梭而过,吓得当场就把鞋扔了。
后来她定睛一看,不过是一条泥鳅而已。大浪打来,转眼间,自己的绣花鞋就向湖中央飘去。
“我的鞋!”沈宁欢不由惊呼。绣花鞋在水中载浮载沉,越飘越远,她眼睁睁看着,欲哭无泪。
右前方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沈宁欢回眸张望,竟有一艘游船远远驶来。那艘船微微调转了方向,逐渐接近了绣花鞋,船上抛出了一张大网,将鞋捞起来。
沈宁欢看得诧异不已,这艘船不是货船,也不是渔船,倒像是专供游玩的画舫。船身约七丈左右,从舷墙到甲板皆是用的上好香杉木,两侧还备了遮蔽日头的天青软烟罗。这么精致的游船,放眼整个京城她也没见过几艘。
翻涌的浪花声逐渐放大,那艘游船也缓缓靠岸,抛锚。有一个人从船上轻盈地跳下来,衣袍翻飞,动作颇带几分潇洒快意。沈宁欢将来人细细打量,居然是林亦?
林亦拎着她的鞋,笑着走来,声音是一贯的温润又轻柔:“这鞋可是沈姑娘的?”
“怎么忽然叫我沈姑娘了?”沈宁欢琢磨着不对,心里的想法就脱口而出。
他眼中笑意更浓,微微倾身,低声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嗯,宁欢。”
风若有似无拂着,午后微醺的阳光透过云层,铺散在辽阔的沙滩上,像温润恬淡的甜酒。那句话和着暖风在耳边徘徊,沈宁欢心里似有什么萌动,只顾着仰脸看他,忘了应答。
绣花鞋被林亦默不作声放在脚边。
她低头去看,虽然湿透了,总比没鞋穿好。摇摇晃晃穿好了鞋,她松口气,这时候才发现林亦……有点儿不大对劲。
不,应该说是太不正常了。
他居然全身都是湿透的!濡湿的发丝贴在鬓间,发梢凝成一缕缕的,袖口还滴着水。
“你、你怎么……”沈宁欢看他,又看那艘船,坐船而已,至于全身都湿成这样吗?
林亦低头看自己这一身衣服,心里也很苦。自己不就随口开个玩笑吗,皇上表面没流露什么,却暗中下令把他禁足在王府中,禁卫里三层外三层守得跟铁桶似的,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他实在没有办法,最后从王府南面跳了河。京城的水路四通八达,他顺着护城河一直游到西市,到了北望湖,才跟王府的游船碰头。
他也觉得有点夸张,措辞了半天,艰难道:“有一段路是游泳来的……”
沈宁欢闻言大惊,游来的,开什么玩笑?!
“哎,最近把我大哥惹恼了,没想到他居然将我禁足。所以只能走水路了。”
沈宁欢仍然觉得匪夷所思,半信半疑问:“你家里这么可怕吗?”
见她一脸惊惶的样子,林亦产生了极为超前的担忧,怕她以后不敢嫁过来,连忙道:“我哥平时很好,家里人都很好的,这次只是特殊状况,你不要担心。”
第23章
“哦……”她不明白林亦怎么忽然噼里啪啦解释一大堆,看着还挺着急的,只好连连地点头表示理解,反倒像劝慰他似的。
“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