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长福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穆王依旧闭着眼:“进来。”
嵌在石壁内的那扇铁门应声而开。
穆玄先走了进来。室内没点灯,穆王的脸全部藏在昏昏的黑暗中,看不真切。
顾长福掏出火折子,熟练的摸到挂在壁四角的四盏油灯,一一点亮,便默立在一旁候着。
穆玄便望见了穆王凝肃的脸和嘴角那两道剑刻般的令纹。
“孩儿见过父王。”
穆玄垂下眼,如往常一样行过礼,在案前撩袍跪了。
穆王终于慢慢睁开眼,隔着案,漫扫了那少年一眼,朝顾长福:“摘掉他的抹额。”
顾长福一愣,忙走过去,一条腿跪到穆玄身后,从他乌发间找到抹额的系结,动作小心的解开,把整条抹额都除了下来,双手捧到长案上平放好。
穆王:“把他玉牌也摘了。”
玉牌乃穆玄被册封为世子时礼部奉命司制。顾长福又一愣,只得又走过去单腿跪下,将穆玄悬在腰间玉带上的玉牌摘了下来,依旧双手捧着,挨着那条抹额平放在了长案上。
“现在起,你的身份只是穆氏子弟,不是玄牧军统领,也不是穆王府世子。本王有权对你进行任何讯问。必要时,即使是动用私刑亦不为过。”
穆王终于把目光定在了穆玄身上,声音平静的几近冷酷。
顾长福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里,几乎能隔着喉结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穆玄竟坦然迎向穆王的目光,黑眸静得如同一滩死水,半点波澜都未掀起。
穆王依旧平静的道:“把族规背给本王听听。”
作为玄门世家,穆氏管理弟子虽严苛,但族规却只有五条,不到二百字。
“一,凡族中子弟,需以降妖除恶为己任,不得用符术祸害百姓及无辜生灵;二,凡族中子弟,需学而有道,不得是非不分、善恶不辨,用符术助纣为虐;三,凡族中子弟,修习符术务必因循正道,潜心磨砺,不得贪功冒进,背师偷道,以至堕入邪道。四,凡族中子弟,不得欺瞒师门、擅自行事,不得欺师灭祖、残害同门,不可恃武而骄、恃强凌弱、张扬卖弄。五,凡族中子弟,需洁身自爱,不得与妖邪鬼祟暗中勾结或暗通款曲,行大逆不道之事。违者,族规处之。”
穆玄早就烂熟于心。
穆王闭着眼听完,语气平匀的问:“你觉得自己犯了几条?”
穆玄:“孩儿罪孽深重,愿受族规惩罚。”
“本王问得不够清楚么?”
穆王依旧闭着眼,语气平匀,只有离得近了仔细看,才能注意到他嘴角处抿得更深的两道纹。
“来人。”穆王唤。
一个青袍暗卫立刻走了进来。
穆王:“提桶水过来,让他清醒清醒。”
“王爷!”顾长福满是焦惶。
穆王毫无反应,面容冰冷似铁。
那暗卫躬身领命,顷刻,便提了一个木桶踅回,也不待穆王吩咐,径自走到穆玄身后,把桶一提一翻,一桶还未完全化开的冰水就兜头浇了下去,冰凌子溅得满地都是。显然对此类问讯的手段再熟练不过。
即使有内力护体,穆玄依旧控制不住的战栗了一阵,嘴唇都发青了。
他也终于笃定,穆王今日是没有留一丝情面,铁了心要逼他说出一切能说和不能说的。
那暗卫提着桶退了出去。顾长福徒劳的张了张嘴,这次没能发出声。
穆王终于慢慢睁开眼,视线一丝不漏的落在穆玄身上:“告诉本王,你一共犯了几条?”
穆玄羽睫上尚挂着冰凌,水还在沿着散落额前的几缕乌发往眼睛里流。他眨了眨眼,努力吞化掉那些水渍,好一会儿,才成功睁开那双被冰水洗刷过的黑眸,迎上穆王目光,道:“四条。”
穆王轻敲着长案案面的两根手指一顿:“哪四条?”
穆玄:“除第三条,全犯。”
即使再镇定,穆王扶案的手,也微微颤抖了几下。
很久,他才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再次平匀下来:“一条一条,给本王说明白。”
穆玄扯了扯嘴角:“父王心知肚明,真正想问的也不是这些,何必在此事上浪费时间?”
被如此顶撞,穆王竟也不见恼怒,只是寒声道:“你可以试试本王的耐心。”
顾长福一条腿立刻跪了下去,祈求道:“王爷……”
“你先出去。”
顾长福:“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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