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里想的, 都给朕一字不落的写下来。明日一早, 朕要看到你的悔过结果!”
“王福安!”
皇帝厉声一唤,王公公立刻颠着小脚, 一路飞跑进来, 边跑便道:“奴才在。”
“给他一支笔,一张纸,你给朕盯着他写!他若写不出来, 朕连你一道罚!”
语罢,狠狠剜了那少年一眼,才拂袖而去。
待皇帝明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被皇帝盛怒震慑住的王福安才悄悄抹了把冷汗,一脸懵然的问穆玄:“世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穆玄沉着脸不说话,只默然行至殿中,对着那张空荡荡的御案撩袍跪了下去。
王大总管愈发郁闷了。
这一个两个,都是怎么了?
宫门外,标有穆王府徽记的马车静静驻立在冷夜之中。车四角悬挂的宫灯被风吹得来回飘动,在地面上投射出四团晃动的光影。
穆王端坐在半敞开的车厢内,双目微阖,面部线条异常冷肃。
顾长福则手握马鞭,坐立不安的守在外面,一面搓着双手哈气,一面不住的打眼往宫门方向张望。
不多时,只闻一阵细碎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朝马车的方向奔了过来。
顾长福常随穆王和穆玄入宫,认出那是在承清殿伺候的一个小太监,名唤顺子,连忙跳下马车,迎了过去。
“我家世子爷呢?”
顾长福仿佛抓到救星,一双铁掌紧捏住那小太监的肩膀,火急火燎的问。
顺子先朝车厢恭行一礼,才道:“陛下有重要任务同世子交代,今夜要留世子在宫中过夜,特命奴才来禀与王爷知晓。”
顾长福听得一懵。直觉这绝非什么好事,立刻行至马车前,急急请示穆王:“王爷,这”
“既如此,便不必等他了。”
穆王波澜不惊的声音传了出来。
“驾车回府。”
顾长福情知此事已无回旋余地,叹了口气,与顺子作揖致谢,又给了他一袋赏钱,才心事重重的驱车往靖安坊方向而去。
穆玄离开后,夭夭便辗转难眠,后来索性将衣裳穿好,只盖一层薄被,睁着眼躺在床上,留意府中动静。
夜半时,果然有马蹄声从府门方向传来。
夭夭大喜,以为穆玄回来了,连披风都来不及穿,便趿着鞋飞奔了出去。宁嬷嬷和海雪吓了一跳,连忙也跟了过去。
等到了府门口,才知晓回来的只有穆王,并不见穆玄身影。
夭夭匆匆行过礼,也不顾得什么羞躁,低声问:“父王,夫君他为何没有和您一道回来?”
穆王神色前所未有的复杂。
负手默了默,方道:“陛下留他有事交代,只怕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你不必等了。”
穆王显然不欲多言,看了眼宁嬷嬷,道:“送世子妃回去休息。”
夭夭无可奈何,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略失落的回到海棠院,忍不住问宁嬷嬷:“陛下以前也经常留世子在宫中过夜么?”
宁嬷嬷也一脸困惑,道:“世子小的时候,一月里倒有半月都缠在陛下身边不肯回来,长公主离府后,世子就很少入宫了。有时被陛下传召,也是当日进宫,当日回来,几乎没怎么在宫里过过夜。”
“陛下也真是的,什么重要的事,非得在人家新婚燕尔时把人给叫走。”
宁嬷嬷心中不满至极。也就仗着一把年纪才敢在背地里偷偷奚落那位两句。
夭夭比她更纳闷儿,除了担心穆玄,还担心到底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竟令皇帝迫切的直接将他留在宫中“交代”。
方才穆王虽没表现出什么不对劲儿,可夭夭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他身上浓重的肃杀之气。
也不知是不是忧思太重的缘故,这夜,夭夭竟断断续续做了大半夜的噩梦。
与以往所做的噩梦都不同,这一次,她梦到的人竟是自从那次中蛊外,从未入过她梦的穆玄。
梦中场景,是她只去过一次的那间阴森冰冷的穆氏祠堂。
一个只穿着件银白色单衣的小小少年,乌发半束,脑袋低垂,跪在两块粗粝的青石砖上,两条瘦削的手臂,则被吊挂在嵌在石壁上的两只铁环内。
两个手握金鞭的中年汉子,面无表情的立在他身后,将雨点似的鞭子砸落在他肩上、后背上,每一鞭下去,都要抽裂他一片衣袍。
他紧咬着下唇,一声不吭,冷汗一缕缕的沿着鬓角淌下,扣在铁环上的双手,因过度用力而指节青白,手背上青筋一条条都清晰的显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