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农村能考学出去的,本身就是一份莫大的荣誉,这和当兵走出去的又自不同了,
凭的都是真材实料。这么多年过来,杨老师这个称呼似乎已经成为一个光环,一
种荣耀,罩在杨伟的头上,而他所接触的人群大多也都是正经八板的教师这一行
列,回头再听别人称呼他老杨,心里当然不痛快了。
老家的哥们赵伯起、赵世在以及贾景林等人跟杨伟关系莫逆,那哥仨心里认
为弟兄里出了个老师又是哥们,便给他抬点儿称呼起了「杨老师」,后来连家里
的孩子也这般称呼,不像别的孩子那样叫什么「叔伯大大」,杨伟在心里也颇为
认可这个称呼。本身杨伟看起来又文绉绉的,家里祖上确实又是书香门第,那骨
子里本来就带着一股傲气,去年评为特级教师之后,更是心高气傲,对于村里那
些粗俗称谓自然也就更加难以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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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老哥,你这又是跑去哪家忙乎去了?」这人名叫赵解放,子随父业在沟
头堡当着知客,大事小事都挺能张罗的,所以柴灵秀自然客客气气问了一句。
「嗨,也没啥事,这不还有个把月不到的工夫就该过年了吗,刚去了大队转
悠了一圈,跟那帮老家伙们练练手。」赵解放说的是敲锣打鼓的事儿,柴灵秀也
知道跳会里面有他一号,闲说了两句送走了他,这时就看儿子杨书香和两个侄儿
伙计晃晃悠悠地从村东走来,于是便朝着东头呼唤了起来。
杨书香小跑着来到了柴灵秀面前,杨伟一看儿子头顶冒汗,脸儿也是红扑扑
的,知道他又出去疯跑了,便嘟噜着脸,眉头子一皱没鼻子没脸地数落起来:
「看你吊儿郎当的样儿,成天在外面疯跑,我就说你能玩出个什么牌儿名来?我
告诉你,如果你将来考不上一中,眼么前咱县里头倒是建了个开发区,我看你初
中毕业上班就得了,也省得叫我操心。」
又是长篇大论,一套一套的,听得杨书香心里直起腻,中分露出的脑门上拧
出了一个疙瘩。
杨书香看了一眼杨伟,心说话:「本来下午玩得开开心心,挺好。该走了还
闹幺蛾子,让我不痛快……牌儿名?你吃我妈的屄又吃她咂儿就吃出了牌儿名?」
心里恼怒,杨书香用舌头舔着嘴唇翻着白眼,于阴阳怪气中回了一句嘴:「不牌
儿名!我从学校往家里头拿回来的奖状代表一切,反正我也没挨过老师吓唬!」
见儿子这幅德行,杨伟瞪大了眼睛伸手指了向他,正要继续训斥,柴灵秀急
忙打起了圆场:「好了好了,我会督促儿子的。天冷路滑,你多注意安全,把菜
送到他大大那就赶紧往学校赶。」给老爷们把围脖系好,拍了拍他胳膊。
一提到书香的大大,杨伟的心里更来气了,亲大哥那样出身的,人家俩孩子
都能在一中毕业,己个儿家的孩子要是考不上一中,自个儿还怎么在同事面前抬
头?怎么在村里立足行走?杨伟骑上了自行车,抻开围脖瞪了一眼杨书香,嘴里
翻翻着:「不好好念书就知道给我脸上抹黑,丢人现眼!你盯死也改不了!」摔
了一句,气恼恼地骑车走了。
看着爸爸渐行渐远的背影,杨书香气炸了肺,眼里窜着火,他瞅向妈妈,说
道:「别的先不说,他就不知道关门教子吗?还老师呢?」转身之际,看到脚下
一粒石子,杨书香轮脚踢了过去,什么玩意啊,败兴,又弄了一肚子气。
到了晚上,终于没人在旁边骚扰了,落得个耳根子清净。这日子不怕过就怕
比,以前还没觉着多大落差,这半年的生活过来,杨书香越来越觉得爸爸有些多
余,他想不明白,不知道杨伟哪根筋搭错了,有事没事就耐跟自个儿过不去。
盘腿坐在大炕上,杨书香踏实下心,悠哉悠哉地看着电视剧,不再寻思恼人
的事儿。他看到剧中这个罗四海继屠一笑之后再次精彩出镜,只不过身边没了发
哥,但那一手麻将玩的,真绝!原本是清一色的万字牌,捡了个一筒之后居然在
卓一夫眼皮子底下偷天换日,给他换成了十三幺,简直太神乎其神了。
时下到了年根底下,耍钱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别看杨书香没摸过,但他嘴里
也能念叨出个天九王和地九娘来,也知道前后道配牌,庄家杀锅。这耍钱赌博之
所以令人着迷,全在捋牌比点那一刻,不管是金花还是牌九,还是那五张牌的翻
帕子,一翻一瞪眼,玩得就是个心跳,但漏进去就出不来了,这方面杨书香倒是
从来不敢驳妈妈的意,一丁点都不敢沾染耍钱的习气!
看电视剧,热血沸腾归热血沸腾,如果没有了七情六欲,那还是人吗?杨书
香在心里想:「妈妈不是说了吗,那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不过呢,看看也是
无伤大雅,只要我不沾它,不就没事了吗!」
就在杨书香沉浸在电视里的精彩内容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