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最严厉的处罚并不是发卖,而是活活打死,但这种方法明兰并不欣赏,不但有伤阴节,还容易弄坏自己的名声,卖到老少边穷甚至蛮荒地区其实结果更惨。
除了罚没月银和驱逐需要禀告明兰,其余均由一干大丫头掌握惩治尺,其中只丹橘一人执戒尺,她脾气比较稳重和气,不会执法不公或轻下板,弄的天下大乱;其他几个大丫头以资历排辈负责督促和训斥。
明兰冷眼旁观,眼瞧着丹橘越来越周严,多少放了心,当初她老觉得丹橘过滥好人,威势不够,现在想来也不能全怪她;当初她自己在盛家不过是个庶出的六姑娘,腰板犹自不硬,又如何叫丹橘雷厉风行呢。
这般规制了几天,该打的打,该罚款的罚款,甚至还撵出去了几个出头鸟,嘉禧居便平规整了许多,瞧着院内一片清净,明兰也觉得颇满意,小桃很狗腿的跑来拍马:“夫人真能干,夫人真聪明!”
明兰高深莫测道:“在大户人家里,发落几个下人其实不难,难的是下人背后的主。”所以高门大户里的水才那么浑,总也搅不明白。
小桃其实没怎么听懂,但这并不妨碍她继续拍马:“夫人真聪明,夫人真能干!”
明兰板着脸转过头来:“你就不能换点儿新词来夸夸你家夫人么?”
小桃为难的扯扯嘴角:“夫人……心意到了就好了嘛,您不是说凡是不要看表面嘛?”
明兰瞪着她看了良久,叹了口气,拍拍她道:“也是。”
过不几日便有人来报,海氏生了个女儿。
明兰提出两串光彩耀眼的小金铜钱,每串都是十九个金灿灿的精致小金钱,上刻有不同的吉祥话,用红丝线串着,下坠一枚圆滚滚的小金元宝。明兰得意洋洋道:“亏得我有先见之明,大姐姐怕也快生了,回头洗礼时,给大姐姐和大嫂各一串。”
“会不会……礼薄了些?”丹橘谨慎的提醒,顾家如今可比梁家和家有钱呀,“而且,都送一样的么?”丹橘咬咬嘴唇,在她看来,海氏比华兰对明兰好多了。
明兰谆谆教诲:“傻丹橘,凡是当众送出去的东西,都不要显眼了,不然别人当你暴发户呢?而且四姐姐五姐姐怎办?她们该送什么。大姐姐和大嫂的生产日这么近,若我给的洗礼不一样,岂不徒惹麻烦?送礼要送的宾主皆欢,回头满月酒时再好好置办一份厚礼就是了。”
盛家的洗礼挑在一个阳光和煦的日,明兰事先和顾廷烨打了招呼,便轻车小轿而去;今日恰好盛紘沐休,明兰便先去拜见了他。进屋时正见盛紘板着脸在数落王氏些什么,如兰低着头站在一旁,神色沮丧。
明兰行过礼后便笑嘻嘻的站起来,乖乖的巧笑道:“爹爹,您的胡又长了哦;嗯,快赶上申首辅那把好胡了呢。”
盛紘忍不住嘴角歪了歪,颇有自得的捋着辛苦保养的长须,犹自装腔作势道:“浑说什么?都嫁了人的,还这般孩气!”
明兰上前一步,讨好的乖笑着:“爹爹说的是,女儿最近恰好寻到一把滇边犀牛角做的小胡梳耙,特意给爹爹留着,回头给送来噢——这句话不孩气了吧。”
盛紘的脸板不下去了,笑骂道:“给你姑爷留着罢!”明兰摇头晃脑:“别了,他是武职,除了关二爷,女儿就没听说过胡老长还能打好仗的?骑在马上多累赘呀,女儿瞧着,您那姑爷离关二爷的本事还差的远呢!”
盛紘忍不住大笑起来,指着明兰摇头不已。
明兰又转头瞧着王氏,笑道:“多日不见,瞧着可年轻许多呢?嗯,都说女儿是债是愁,把我们四个打发出去了,果然轻省了。”
王氏紧绷的嘴角松了松,如兰忽看见里屋帘掀开一角,刘昆家的拼命给自己打眼色,她估摸着盛紘的脸色,便也凑上笑着:“那是自然了,你是最后一个叫母亲头痛的呢。”
明兰转头上下打量如兰,恍然大悟道:“我忽想起来了,便是五姐姐一出阁后,便立刻开始心宽神舒了呢。”如兰嗔笑着去拧明兰:“坏丫头,你又来编派我!”
如此屋里的紧张气氛便消散了,刘昆家的暗暗称奇,说来这六姑娘也是了得,面对盛紘和王氏从来就不拘谨,不论何时和老爷在一屋里,都笑语嫣嫣,举止自然大体。
尤其是对盛紘,明兰从不曾因薄待而怨恨,也不曾因冷落而生疏,仿佛他真是一个慈父一般,见面就开开心心的,又会来事儿讨喜,这些年来盛紘倒也颇疼爱她,但凡有些什么好东西,也从不漏了明兰。
说了几句话,王氏便带着一行人前去海氏屋里,一上王氏犹自沉着脸,簇拥着丫鬟婆走在前头,明兰和如兰挽着胳膊走在后头,轻轻咬着耳朵。
“你怎么啦?一回来就惹爹爹生气?”明兰瞥了瞥前头的王氏,故意错开几步。
如兰叹了口气:“翰林院清苦,最近有个外放的差事,我瞧着相公颇有意思,可那是川中乃富庶之地,我怕……”明兰有些明了,拉着如兰越走越慢:“所以你便来求爹爹和兄长?”
“不是的,我只不过与娘抱怨了几句,谁知娘亲自与爹爹提了,连累我也叫训了一顿。”如兰垮下小脸,颇有几分埋怨王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