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队的周亮听见了后面的马达声,回头看见团长的座驾跟在六连的屁股后面慢悠悠地摇晃着。
“看个屁啊,让路!”
张哮虎站起来大声地骂。六连赶紧分成了两列纵队顺着路边继续跑步前进。吉普车耀武扬威地卷起尘土,铺天盖地地把六连全部笼罩了起来。
和邹城擦肩而过的时候,张哮虎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张哮虎装作没看见,一丝不苟地混在队伍里跑步。
“六连长如今是越来越气势凌人了。”张哮虎回过头坐下,说道。
苏清泉笑道:“还不是团座你惯的。”
“顶好!”张哮虎忽然“哈哈”大笑,问王小壮,“王育才,你们连长是不是每天都在算计我的口袋?说实话!”
王小壮想了想,说,“团座家里有钱,比六连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有钱呢。我们连长说,您花在六连身上的钱还不如牛身上的一根毛,可是对我们六连来说,那就是救命的稻草。我们连长说,如果您能帮我们买两门维克斯大炮那就更好了。”
张哮虎黑着一张脸,“维克斯大炮?我不如干脆再帮你们买几辆坦克装甲车什么的,你看好不好?”
王小壮听出了张哮虎话里的意思,低着头不敢吭声。
“怂样!”张哮虎觉得和王小壮聊天真的很没意思,骂了一句就没去管他了。
吉普车一路绝尘,到了靶场的时候,其他连队还在路上吃灰。六连不是第一个出发的,但却是第一个整建制到达的。弟兄们脸不红,心不跳。这十里路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享受。连两个女兵跑完都显得游刃有余。
邹城跑步到了张哮虎的面前,敬礼汇报:“报告团长,六连除侦察班外全连带到。”
张哮虎拿着望远镜,没有回头,他指着远处竖起的靶杆,“比两枪?”
“团长......”邹城知道,他昨天的语气却是不太好,惹得团长不开心,点名道姓地要和他比试一番枪法。对于他这个团长,邹城还是有所了解的。张哮虎家里有钱,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还没进南昌军校的时候,就玩了好多年的枪。从大抬杆子到汉阳老套筒,再从老套筒玩到后期的汉阳造。枪法如神,指哪打哪。
而自己呢?918的时候还是东北军的一个小兵,成天跟着几个弟兄伙满沈阳乱转,要说打枪,77之前还真没开过几枪,也就是后来徐州会战的时候,才意识到枪法的重要性。和张哮虎这个打了几十年枪的老司机比枪法,恐怕会死得很难看。
“打个靶而已,扭扭捏捏地像个娘们是怎么回事?”张哮虎冷笑道,“你昨天不是很牛气吗?来,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邹城没有办法,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只好硬着头皮上了。他摘下了背着的中正式步枪,从弹袋里掏出一桥金灿灿的子弹塞进了中正式的弹仓里。
“行!既然团长有这个雅兴,那我就献丑了!”邹城脱下了头上的钢盔,放在了脚边。
“哼!”张哮虎招了招手,王小壮把他的汉阳造递了过来。
“去,报靶去!”
“哦!”
王小壮提着几叠圆形靶纸,往靶壕那边跑。跑着跑着怎么觉得不对劲,一回头,看见张哮虎正举着枪瞄准他。
王小壮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脚底下立即犹如生风,小跑变成了狂奔。
“砰!”背后传来一声枪响,子弹贴着王小壮飞向了靶档。
“王育才!朝人开枪好玩吗?”张哮虎端着枪,嘲讽道。王小壮心里一万匹骏马奔腾而过,他第一次打靶的那个仇,团长还记到现在呢!?
心眼咋就那么小呢!
王小壮生怕张哮虎还会再开枪,嘴上不敢反驳,一溜烟地跑了一百多米,看见前面是报靶员躲的靶壕,二话不说,一手把那些靶纸扔进了沟里,自己也跟着往下跳。
七八尺高的壕沟啊,王小壮直接摔了一个嘴啃泥,他扶着钢盔爬起来大口地喘着粗气,这年头当兵,真是活见鬼了。
靶位上的哨声响了两长声,王小壮趴在报靶壕的台阶上抬头看,确定张哮虎不会再开枪了,这才战战兢兢地爬出来,往靶杆上糊了两张圆形靶纸。
“明明是个牛逼的人物,偏偏装成了一个怂货!”张哮虎看见远处那瘦小的身影一边糊靶子一边回头看向这边,也是相当无语。
“团长,靶子糊好了,怎么比?”邹城问道。
张哮虎“哗啦”一声拉开了手里汉阳造的枪栓,一颗一颗子弹地往里面装填,“这里差不多是一百七八十米吧,我也不愿往回走了,就当这是两百米。我们这样,五发子弹,两百米蹲姿开第一枪,一百五十米开第二枪,一百米靶位上卧姿开第三枪,七十五米立姿第四枪,五十米行进间开第五枪。用时最少,上靶最多的获胜。你觉得呢?”
“就听团座的!”邹城心说打个靶哪有那么多名堂,又是蹲又是站的,一路跑还要一路开枪,这是打靶啊?
他觉得张哮虎的枪法虽然好,但自己还是有一拼的实力的。对于邹城来说,最难的点应该是在五十米距离上的行进间射击,他好像还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如果有,那也肯定是打了鸟。而对团长来说,他的年岁不占优势,长期在团部,体力肯定也不行。一百多米的距离上要开五枪,不仅比枪法,还要比速度,电光火石之间,邹城料想张哮虎跟不上他的节奏。
邹城歪着头看着自己的团长,张哮虎则闭着眼睛,正在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