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平常的杀手倒也罢了,可夷潜会这么草率?夷潜向来不是个轻敌莽撞之人。她来到这个世界时日不久,不太了解扶阙,可是暗中筹谋复仇十五年的夷潜定然不会对扶阙的本事一无所知。
倪胭所料没错。
远处的山头上,夷潜坐在轮椅里。他眯起眼睛,望着远处山林间,扶阙拉着倪胭的手。
“阵法?”夷潜冷笑。
乌鸦的鸣叫撕裂天空。
夷潜抬手,临空虚点,动作行云流水。
困在阵法中的黑衣人循声望向高处的夷潜,遵从他手势的暗号,立刻从阵法中走出。
黑衣人听见了乌鸦声,倪胭和扶阙自然也听见了。
回望追过来的黑衣人,倪胭悄悄翘起嘴角,忽听身侧的扶阙诧异自语:“夷潜?”
扶阙的脚步停下,清冷的目光扫过叠层的山峦,落在远处的夷潜身上。
两人遥遥相望,皆是面无表情。
倪胭来不及细想扶阙为何知道是夷潜出手,她悄悄朝远处的杏儿使了个眼色。
杏儿几不可见地点头,手中的箭矢朝着倪胭和扶阙之间射去。
——这是夷潜的命令。
因为既不能暴露倪胭的身份,又不想造成分不清这些黑衣人到底是针对扶阙还是倪胭的假象,所以箭矢要朝着两人中间射去,看上去又像是针对扶阙,又像是针对倪胭。
倪胭眼中闪现一抹兴奋的光。
美人救书生的机会来了!
为了不暴露自己的实力,倪胭自然不能用太快夸张的速度。所以,她慢了一拍。
当扶阙抱住她挡下那一箭的时候,倪胭出现了短暂的呆怔。
说好的书生动作缓慢迟钝呢?
这怎么和计划的完全不一样啊!
即使受了伤,扶阙眼中的清冷沉着仍旧半分不减。他几乎是在瞬间这段了背后的箭,忽然掐住倪胭的细腰,一跃而起,跳下身侧的断壁悬崖。
这间山峦层叠,虽然断壁的高度都不算高,可这样跳下去也总是有些危险。
杏儿追了两步,回首望向远处的山峦之上。见夷潜缓缓摇头,她略点头,悄无声息地摆手,所有黑衣人迅速撤离。
远山之上,夷潜搭在轮椅扶手的手紧紧攥住。
他望着扶阙抱着倪胭跳下的断崖,心中郁郁。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油然而生。
“主上,回去吗?”圆儿问。
夷潜没开口。
圆儿便不再问,安静地站在夷潜的轮椅后等待着。
夷潜长久地望着远处,鹰目中冷厉染上了几分迷茫。
他到底是怎么忍心让她离他而去?
许久之后,夷潜缓缓合上眼,冷声开口:“走吧。”
“是。”圆儿推着轮椅。
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错了。
也有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没有挽回的机会。
·
藤蔓沿着断壁而生,服帖地朝下垂着。
下坠的时候,扶阙和倪胭几乎是同时抓住藤蔓沿着陡立的断壁徐徐向下滑去,将降落的速度减缓。
倪胭蹙眉,好奇地审视着扶阙。他脸上细小的伤口溢出的血已经凝了结。
感受到倪胭的目光,扶阙看了她一眼,也只是一眼,而后在藤蔓尾端松了手,如之前抱着倪胭滚下山坡时的动作一般,一手贴在倪胭的后腰,一手护在她的后脑,带着倪胭跳下去。
山下有些湿。
扶阙抱着倪胭沿着倾斜的湿地滚下去,直到最后于平地停下来,终于松开了倪胭。
此时,他的眉峰才微微皱起。
“国师大人,你背上的伤怎么样了?”倪胭急忙挪到扶阙背后,去看他背后的伤口。
为了防止血大量涌出,他是直接将箭矢折断的,另一半箭矢仍旧埋在他体内。
“不是要害,拔出来即可。”扶阙顿了一下,又问:“你可以吗?”
倪胭对上扶阙的眼睛,略显犹豫地点了点头。
扶阙安慰地微笑着,说:“滚下来的时候可能将断箭又压进去一些,大概需要将伤口扒开,才能将断箭取出来。倒是有些不堪入目,折磨你的眼睛了。”
倪胭心想他这人似乎是忘记了这一箭是他替她挡下的。
倪胭没说什么,跪坐在扶阙身后,将他衣裳伤口处的地方撕开一些,用手扒开伤口,鲜血立刻涌出来湿了她满手。她动作不停,任由鲜血洒在她的手上,直接伸手将埋在他肉中的短箭拔了出来。
短箭拔出来的那一瞬间,大汩鲜血喷涌而出。倪胭及时用手压在伤口上,刚要扯下衣裙,却看见扶阙探手而来,修长如玉的手指尖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撕下的衣摆布条。
倪胭来不及多说,急忙接过来,仔细替他包扎好。
到底是事先有所预谋,杏儿射过来的箭力道都是有所讲究,也不是命害之处,如今止了血,几乎就没什么大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