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婉儿在偏房等了整整一个时辰,正有些不耐烦了,耳边突得传来了大量细细簌簌的声音,伴随着正门被人从两边拉开的吱嘎声响,人声顿时为之一寂。
只听得那翘头履踏在地上的独特清脆声响在院子中回荡,由远而近不断的“老爷”问安声一阵阵传来,我明白,赵家家主回来了。
然后熟悉的碎步和嗓音响起,“老爷,刚来了两个据传是东西二市的名医,已在此等候多时了,不知老爷什么时候有空召见?”
“哦?”沙哑的声音往上一提,“可查清楚了来历?别又像前面几个一样是来打秋风的。”语气中满是厌恶和不耐烦。
那管家压低了声音:“刚有一帮子青皮护佑着来的,愿意帮忙作证,以那群游侠儿的性子,想来不会有假。只是……只是年纪实在有些轻,我怕,不那么牢靠。”
那家主不在乎的打断道:“年纪大小有什么关系,是真的医师就行,那些老御医倒是老了,可有什么用处?带路吧,多少是个希望,别让人等久了。”
之后,就是我们同赵家家主的首次见面了。与预想的肥头大耳的贪官污吏形象不同,赵家家主虽已中年,却是生得一副清秀俊朗的样貌,除了腰间的玉佩,和脚下的翘头履,浑身上下并无太多异于常人之处。
就连心态都显得极为沉稳,看到我们的年纪也只是眉角一跳,立马恢复过来,反倒是温和的朝我们见礼,拱手问道:“鄙人痴长几岁,厚颜为长,敢问两位小兄弟师从何处?”
“老师在巨鹿、堂阳等地有几分名气,不知大人可否听过,他们向来是兄弟三人一起,姓张。”我赶忙还礼应答。
“哦?可是前次大疫救人无数的张神医?”赵家家主这倒是真的惊讶了“原来是神医的弟子,久仰,久仰,难怪小小年纪已名传邯郸,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啊,想来家父这是真的有救了!”抓住我们的手兴奋的不知所以。
我羞红了脸,“我所学不精,怎敢同老师相比,还是先看看病情再说吧。”
“是,是,我们这就走。唉,子孙不肖,让家父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受这种罪。”说着摆开右手作邀请状,由管家带领我们一同往内院走去。
内院相比于外院就不那么奢华大气了,更多的是一种温和舒畅的感觉,亭台楼阁都含着几分润意,是个适合生活而不是纯给他人观看的地方。
待过了一段小桥流水的景致,便到了老太爷安歇之处,一推开门,炎炎夏日中一阵凉意和清香扑面而来,屋子的各处角落放满了寒冰,正中的香炉散发着烟气袅袅,一名老者呈盘腿而坐状于此打坐修行。
我们几人入内之后,管家就默默的退了出去,并将门轻轻带上,看着那老者打坐修行,不为外物所动的样子,我有些惘然。这同我所预想的生命垂危,广招医师救急的情形截然不同,可方才赵家家主的神态也不似作假,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所幸不等我们多想,那中年家主早已主动走了上去“爹,待会再打坐吧,我找了巨鹿张神医的两位弟子,来帮您看看前几月的异常。”
一双漆黑的瞳孔缓缓打开,平静的放佛全世界只剩自己一般,只痴痴的望着前方,适应了好一会外界环境之后,渐渐又恢复了那股长者特有的阅尽沧桑的睿智感觉,走下榻来,朝着我们微笑。
我们忙走上前去,对着长辈施礼:“打扰前辈了,不知前辈可否伸出手来,我从外在看,前辈神色很是康健啊。”
赵老太爷很是自然的把手放了过来,任由我和婉儿切脉,脸上挂满了对孙子辈的关爱笑意。“我这病靠正常的望闻问切不太看得出来,不要抱有太大希望,还是我自己来描述吧。”
“大约是两个月前,我同晚辈闲聊之时,突然有那么一瞬间,丧失了所有外在感觉,等我回过神来,所见的就是一大帮子家人惊恐的看着我。”赵老太爷耸了耸肩膀,苦笑。
“那段时间,所有人都看到我爹就像被鬼魂附体,面部一顿抽搐,眼球不断旋转却发不了声,立马就要跌倒在地,还好管家及时上去扶住了他。”赵家家主补充到。
“其间我们也曾找了许多乡里的女巫神仆,或是德高望重的老御医,所说所做各不相同,但结果都是一致的,所有的努力并无效果,没过几天这样的情况又复发了。老御医临走之时,说曾听说过这类病症,但年代久远,已记不清了详情了。我们便按照老御医的建议,广招民间医师,希望找到一个有经验的医师前来治病,只可惜,来的都是些坑蒙拐骗之辈,直到如今遇见了两位小医师。”
听到这里,我突然觉得这描述有些熟悉,放下了切脉的手,不断冥思苦想过往的记忆。未等我找到关键,婉儿已经惊呼出声“我想起来了,这不是老师曾经说过的一种疑难杂症么。”
那中年家主闻言大喜,搓搓手就靠了上来“这、这位女医师,能不能详细说说张神医当年说过些什么?这病究竟该怎么治疗?”
婉儿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哦,是这个啊,老师也不知道这病的名字,因发作时人抽搐不止,暂名为癫,这病在年岁高的老人身上最容易见。”
回忆到这,我皱起了眉头同婉儿对视一眼,难怪她不愿说下去了,“这病,这病,这病似乎至今无药可医……”
这一闷棍把才有了希望的中年家主打击的不清,喜悦一瞬间变成了绝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