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来和我吵一架,也不愿意她哭哭啼啼地在你爸面前,把我从小到大所有做过的倔事犯过的错误一桩桩一件件拿出来说,仿佛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母亲,而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恶劣的孩子。”
性格不合,南辕北辙。
方岚可以和任何相处得完美,唯独除了她的母亲。
幼卿轻轻叹气,目光深邃看着她,缓缓道:“可我很喜欢阿姨挑的那条裙子…你皮肤白,穿红色一定很好看。”
方岚换上了那条裙子。
果然好看,也果然招摇。
幼卿迎着周围投来的殷切或者可惜的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看来这志愿,我是填对了。”
“不替阿姨好好看着你一点,还不知道你要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他说得坦荡,她却心弦微动。晚夏的暖风扑面,吹得双颊发烫。
方岚始终觉得,幼卿对她有情。花前月下也曾耳鬓厮磨,若说只是亲人之间的照拂和爱护,又怎会有甜如蜜糖的亲吻?
直到,那场车祸之后。
迷迷蒙蒙之中,方岚仿佛仍能听到母亲隔着厚厚的木门小声地啜泣,声音悲切哀戚得恰到好处,既不会让人感到心生厌烦,又满载着深切的哀痛和伤心。每一分都处理得恰到好处,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又太少。
方岚自小浸润在这样的教导之中耳濡目染。她们蜗居在临街的宿舍,遇到上门骚扰的地痞流氓,她小小人儿一个,拎起菜刀要与对方同归于尽。
母亲却呜呜咽咽哭泣半响,第二日起红着眼眶坐在办公室中,非要听到所有人的安慰,仿佛那些隔靴搔痒的言语能化身钢筋铁门,替她们阻挡住所有的流言和伤害似的。
她越长大,就越不屑。
整个人有如林间竹山顶松,泾渭分明爱憎强烈,眼里半点容不得沙子,恨不能将问心无愧四个字挂在床头身体力行。
可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她问心有愧了呢?
那年冬天,听闻是百年来最寒冷的一冬,连很多一辈子没有见过下雪的广东老人,都在那一冬见到了飘雪。
幼卿背对着她站在她的宿舍楼下,像是半点都不再愿意看到她。
而她卑微地低下头,讨好似的伸手拽他,嗫喏着说:“我替你暖手…”
而他却好像避开洪水猛兽,猛地将手一把抽开,彻彻底底将她残存的自尊踩在脚下。
方岚知道这是梦。可是这梦太痛太苦太真实,她的眼泪恍若剔透的泉水打湿了脑后的一片枕头,鼻腔压抑不住的抽泣让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
梦越深睡得越沉,她越是想睁开眼睛,越是觉得深深陷入迷蒙的雾气之中看不清前路,直到方岚濒临绝望的时候,詹台狠狠拍了拍她地脸颊,将她从梦魇中叫醒。
“还好吗?”詹台眼含担忧。
而方岚却仍带了几分梦中的情绪似的,冷淡地避开了他环过来的手臂。
“我没事。”方岚轻声说,“有事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我。”
她坐直了身子,舒展了一下蜷缩的手臂,调了一下肩上的安全带,把汗津津的脖颈露了出来。
方岚还在睡梦中就被詹台抱上车,迷迷糊糊中出发,这是第二次了。
方岚将指甲攥在手心狠狠一掐,才终于恢复了平日里的神色,转过脸来温柔地问詹台:“我们这是去哪里?”
詹台没有回答她。他们一路向北已经开了许久许久。内蒙的路是这样的好,一条朴实的柏油马路直直向北,像是一条银色的缎带贴在草原和天空的中间。
他们这样一直开着开着,仿佛能开到无尽的天边。
方岚默默环起了手臂,侧脸看向窗外,许久之后才又问了第二个问题。
“什么时候吃饭?”
他们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方岚已经能看到百余米外的灰白色的界碑。
她默默在心中抽一口凉气,面上却丝毫不显,陪着他在地上钉帐篷的防风绳。
“我们今晚就住在这里?”她绝望之前,仍想殊死一搏,怀着最后一丝永不言弃的希望地问詹台。
“嗯。”詹台言简意赅,“你要是怕冷,可以睡在我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信息量很大很大的一章喔。
第123章 锡林浩特
帐篷之外, 风声呼啸。夜晚的草原犹如荒无人烟的异域世界, 粗长的草丛之中仿佛魑魅魍魉遍布, 分不清是人还是鬼。
厚厚的睡袋之中, 方岚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詹台自身后环抱上来, 温暖又炽热,将她牢牢箍在怀中。
方岚想到白天里看到的那块小小的界碑,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的额头在冒汗,牙齿将嘴唇咬出了细细的血丝, 也没能控制得住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颤抖。
詹台贴过来吻她的侧脸, 轻声询问:“怎么了?冷吗?”
他再紧了紧手臂的力度, 右手顺着她的手臂滑向了她的手, 摸到了她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