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飞机,田臻还来不及细细体会和应川之间变得有多别扭,游昴直接一个电话就把应川召唤走了。他给应川联系了个非常有商业价值的工作——替某主打自然理念的护肤品牌的新系列,做一款可以量产的木雕盖子。对应川来说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报酬先不论,关键是可以让自己的作品有机会出现在更多的,非小众木雕爱好者的年轻群体面前。而对品牌来说,这也算是种投资,尚未出名的青年艺术家设计参与特别款的制作,日后如果对方成名身价大涨,品牌超前的眼光和投资的正确完全可见一斑了。这样的合作在国际上也有先例,kaws,jeff koo都曾为护肤品牌做过类似的设计。
游昴虽然手腕了得,但能争取来这样的机会,自己觉着是有运气成分的,所以不管公司里其他的事有多忙,每天都不辞辛苦地要开车到田家来看应川的进度。
在他这样不是监工胜似监工的关怀下,应川也见天地待在工作室里。
前几天早晨爷爷让陈叔推着去看看花园里鹤望兰长势怎么样了,恰好就遇到应川从工作室里睡眼惺忪地走出来,这还没过七点呢。爷爷倒没说什么,只招招手让应川来推自己,然后又让陈叔去喊田臻下来吃早饭。
待到田臻发完了起床气,甩手甩头地在桌子前坐定后,爷爷才笑眯眯地舀了一口粥来喝。
“小川,阿昴天天在屁股后头看进度,怪累的吧。”
应川摇头说还好。
“你们这些小年轻,现在不懂身体健康的重要性,只会玩命儿工作。身体健康才是一切的基础。”爷爷夹了个蟹黄的汤包到他的碟子里:“忙归忙,觉还是要好好睡的。”
田臻握着勺子的手一顿,悄悄抬起眼睛去望爷爷的表情,被爷爷抓了个正着。
“你看什么?我还没说你呢,是不是今天早上才回来的?回国刚几天,就迫不及待要和孙家那小子出去疯了?你现在和他们不一样,是结了婚的人了,要成熟稳重点。”
爷爷板下脸来拿筷子敲了敲盘沿,田臻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低头专心喝粥。
吃完早饭田臻左思右想,还是晃到工作室去。
应川只穿着件短袖在忙。
田臻用眼睛抚过他后颈到肩膀处那条充满力量的曲线。
不过是几天前他才刚想过,要是习惯了应川宽阔的肩膀,有一天忽然没得趴了,他会不会不乐意。结果没想到未雨绸缪得很有必要,这个有一天说来就来。
应川一直没转身,但田臻看着他的坯刀以非常诡异的线路歪出了木头,就晓得应川是发现了他的存在的。
“再往下走就要割到你手指了。”田臻说。
“嗯。”应川的声音闷闷的:“不会。”
他们一时间又没了话说。
应川既不停下手中的刀,也不回头看他。
田臻揣在口袋里的手指不安分地互相揉搓着,比起沉默,他总是熬不过应川。
“行了,别刻了。”田臻语气不耐:“你转过来。”
要求是他提的,可是应川真的如他所说放下手里的刀,转过来端端正正地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了,田臻的气焰瞬间就灭了一半。
“就算最近很忙,晚上也不要睡在这里。”后头那张沙发床要睡应川这么大个人不知有多勉强,田臻避开应川的视线接着说:“回房间去睡,不然爷爷会以为我们吵架。”
他们当然没有吵架。
应川忙着做出满意的东西,他则忙着和孙望明他们纸醉金迷,各有各的忙,怎么会吵架。
他们只是打回来之后就再没有这样单独的,面对面的说过话而已。
那天晚上田臻又很晚才回家。
幸运的是大概陈叔看他一直没回来,怕他走正门给爷爷吵醒了挨说,特地给他留了后门。他轻手轻脚地停了车溜进家里,经过厨房时竟然还看到岛台上留了杯牛奶。
不烫不凉,温度刚刚好。
田臻趴在岛台上无心地玩着装牛奶的猫爪杯脚趾,早上他扔完让应川不要睡在工作室的话就走了,连多看一眼应川的反应都没有,好像对应川听话这事儿很有把握。倒是人在外面玩的时候,心里总也忍不住要去想,应川这晚上到底会睡哪儿。
好不容易拖到这个点,眼见着再没几个小时天都要亮了,才摸回了家里。
房间里留了一盏灯。
田臻的眼睛碰到了那灯泄露出来的软光,觉得自己一晚上多余担心了。但接着又想,现在这样的局面,他们两个人一张床上躺着,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很快田臻会发现,原来这也是多余的担心。
应川不在床上。
他没有睡在工作室那张紧张的沙发床上,也没睡在房间里的高床软枕上。
应川打了地铺。背对着床,侧身躺在那里。
俨然一座沉默不语的山岭。
田臻瞪着这座拔地而起的山岭很想上去踢上一脚问问,什么意思,玩无声控诉还是行为艺术呢?
……算了,随他去,看他能在地板上当几天大自然的奇迹。
田臻光裸的脚趾点在地板上,慢慢地在应川的背后游荡,脚趾一不当心碰到了应川的衣服,一点点晕染着应川体温的布料边缘,让他马上把脚缩了回来。
酒醒了大半,胃里灼烧的疼痛褪了下去,取而代之浮上来的是说不出口的难受。
他不太记得应川在地板上睡了多少天了。
他想,应川是非要一个答案的。
可是答案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