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那个杀伐决断,不肯让步寸土的尹义璠吗?
“就这样?”韩淇奥确认道。
“就这样。”
尹义璠望着少年眼中的困惑,不知怎地,竟有一瞬心房饱胀。他终于意识到,当“喜欢”两个字被拿下利益的天平时,究竟象征着怎样一种情绪。
或许如春宵苦短、从此不早朝的玄宗,又如为博佳人一笑,宁愿开罪诸侯的幽王。
此刻,他只想看少年笑一笑。
“淇奥。”他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十六岁起再不过生日。但是你二十岁一后的每个生日,我都想参与。就从这一年开始,可以吗?”
韩淇奥怔忡注视他半晌,哑声说:“尹义璠——”
少年指名道姓地给出一个结论。
“如果你不是另有所图,那你就是真的失心疯了。”
“我是失心疯了。”尹义璠不以为忤。抬手抚过少年的脑后,乱发穿过指尖,最后停在韩淇奥完好的一侧脸颊,他倾身,在耳后轻轻一吻,激得少年耳尖通红。
“将心是亡,何献于君。”
唇滑过滚烫的耳廓,呼吸散尽颈间,嗡嗡作响的骨膜近处,传来男人这样一句低语。
韩淇奥侧过头想躲,却觉得一阵脸热,回过神来,才想起来问他:“什么意思?”
尹义璠无奈一叹。
“如果你好好念书,就不用连这个也得问我了,对不对?”
他念到高中就被迫辍学,国际中学又哪里来的文言文课程?
韩淇奥罕见地露出一丝恼意,想开口反驳两句,却是实在找不到任何借口,半晌只得苍白地辩解:“我中文是不够好。”
尹义璠轻轻笑起来,他还没见过少年脸上露出如此和衬年龄的稚气,不由心头一软。
耳机里的赵成安突然小心翼翼地、用那种生怕坏了老板好事的口气试探道:“璠爷。”
尹义璠果然皱了皱眉。
赵成安提醒道:“那个——陆思维已经到了很久了……现在应该在厅里等着复查曾少的伤口。”
尹义璠的唇抿出一条象征着不悦的直线,却仍是应了一声。
“陆思维到了。”尹义璠伸手将少年按坐回床侧,“我叫他进来给你复查。”
门外的陆思维如蒙大赦地出了口气——他可不想再听这两人打情骂俏下去了。
伤口已经拆过线。只剩上药和等待新r_ou_长合。
沿着下巴的弧度,是一道半寸多长的痕迹,蜈蚣一般蜿蜒到下巴尖。
韩淇奥的脸本就极小,这道疤因此显得尤其乍眼,要是第一次看,用“触目惊心”来形容也不为过。
尹义璠坐在一侧的沙发上,安静地看着陆思维重新上药包扎。
之前缝针时他不在场,后来是不忍看,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韩淇奥自伤的狠绝。
“下手的时候在想什么?”
陆思维退到一侧,却听尹义璠冷不防开口发问。他下意识看向少年,韩淇奥脸色如常,只是垂下眼睛。
“没想什么。”
韩淇奥轻描淡写。
陆思维怔了一怔,瞥见尹义璠y-in沉下去的脸色,识趣地退了出去。
待房门一关,男人便伸手道:“过来。”
韩淇奥坐在床侧没动。男人无声叹了口气,起身走过去,站在他跟前,居高临下扶住他完好的一侧脸颊。拇指温柔地掠过这边下颔的骨骼,视线却停驻在另一侧。
“你就不怕自己变丑?”
韩淇奥想了想,抬眸问他:“你当时找上我,是因为这张脸?”
尹义璠默然片刻。连他自己也无法解释,那个烦躁透顶的夜晚,究竟是什么让他做出了现在看来有些幼稚的行径。
一见钟情大概率与见色起意有关。
如果韩淇奥要这么解释,也不是没有道理。
没等来男人回答,那表情却类于某种默认。韩淇奥于是笑了一声。
“可能就因为这个吧。”少年皱了皱眉,“一个两个都为了张脸要对我予取予求,我觉得烦。要是给自己一刀就能换个清静,也没什么不好。”
“我以为你和段应麟……”是有情分在的。
尹义璠说到一半,看到韩淇奥脸色惨白,便住了口,意识到情况或许与自己想的有所出入。他伸手揽了一下少年的肩膀,轻轻摩挲露出的一段后颈,低声道:“也罢,不提了。”
覆在颈后的掌心温热,能感知到男人手心的茧子,刮过皮肤时有一丝粗糙的摩擦感。
却不让他反感。韩淇奥忽然想起来,这些天,男人自始至终没有提出任何逾踞的要求。
起先他以为是因为他的伤,后来拆了线,已不大碍事,尹义璠也始终恪守在君子知礼的距离。
这有些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