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半晌没动。良久,才从喉咙里发出笑声来。
“韩淇奥的命,你也不要了吗?”
尹义璠本已转过身去要走,闻言脊背一僵,却没有言声。
尹洪山接着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那小子的事情。他的命,我尚且能拿捏。”
尹义璠没回头。
“他在段应麟手里,不会有什么事。”
尹洪山反问:“要是他逃了呢?”
尹义璠缓缓回身,似乎在揣摩这句话背后的真假。
尹洪山说:“这是我最后一步棋,若我说不动你,只好拖他下水。我的人有法子让他逃,也有法子让他以为你被围困在海上。反正从瑢那艘船底有你安的□□。他到时候上了船,给是给从瑢陪葬。”
尹义璠笑了一下。
“我被围困在海上?这话说出来谁会信?”停了一停,他又道,“即便他肯相信,也绝对不会动什么救我的念头。他那个人——”
“他那个人,和他母亲一样。被世人伤透了心,所以轻易不交心出去。”
尹洪山低低发出一声笑来,像是嘲讽愚昧无知的孩童。
“但从他愿意帮自家一个雇佣兵趟这个浑水来看,他可比他以为的心软多了。而且,你以为他就只为了阿钟,才甘愿掺和到这桩事情里来吗?”
尹义璠微微怔然。
韩淇奥只为了阿钟吗?
这句话蓦然将他点醒。
如果只为了帮阿钟,他完全可以回头接触自己,如果韩淇奥愿意,就有一万种方法让自己放下戒心,使尹从瑢的计划进展顺利。
可他没有。他只是说,他没有办法保证什么。
韩淇奥自己尚且对一切无能为力,不知被推到哪一步哪一个方向,的的确确没有办法向他做出任何保证。
可他却要求韩淇奥在夹缝里阐明立场,立足风口浪尖。
甚至,任由韩淇奥落到段应麟手里,不曾过问后果。
尹义璠沉默地攥紧拳头。
尹洪山又道:“现在,你愿意出面了吗?”
尹义璠没有看他,走出几步去,才猛地回身,定定看着尹洪山。
“如果今天尹从瑢真的死在海上,您恨我吗?”
父子无言对视良久。
可尹洪山始终没能给出答案。
尹义璠垂下眼来,几不可见地微微一笑:“我知道了。”
末了他说:“我会出面。但尹从瑢是死是活,就看他的造化了。”
一个钟头过去了,海面上仍旧风平浪静。
阿钟的船只已经驶出很远,就要朝公海过去。尹从瑢的船还徘徊在附近,等着和尹义璠交手。
但是尹义璠始终没来。
大哥到底在想什么?
他不是这种缩头乌龟啊!
尹从瑢在舱内等得越来越慌,片刻后,有人突然报告:“三公子,有快艇驶过来!”
尹从瑢面露喜色,又忽然醒过来,想到自家大哥不可能傻到让人开个快艇过来短兵相接,于是问了一句:“能看清是什么人吗?”
赵成安?
手下拿着望远镜看了片刻,又进来报告道:“三公子,是个年轻人,有点像……曾家少爷。”
尹从瑢猛地站起身来:“不可能!”
曾家那个窝囊废在段应麟手里呢,怎么可能跑到这里来?
手下把望远镜递给他,但这时候已经用不上望远镜了,因为快艇很快就到了附近。
快艇上,少年身形单薄,竟穿着一身黑色真丝睡衣,海风呼啸而过,他立在船头微微打晃,仿佛要乘风而去。
尹从瑢喃喃道:“这是打得什么算盘?”
韩淇奥此时已经到了船边。
尹从瑢犹豫片刻,心道,这人毕竟是段应麟心头好,不好直接扔进海里喂鱼。于是让人放他上来了。
韩淇奥一上船,就含笑道:“段先生让我来帮帮手,引你大哥出来。”
这借口谁听都很拙劣,偏偏尹从瑢听不出来,还当真了,一头雾水地问:“怎么引?”
韩淇奥站在甲板上,朝他走近了,尹从瑢终于觉得哪里不太对,等看到他藏在袖子里的□□,已经迟了。
随着尹从瑢高呼一声,手下的枪声即刻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