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极殿中空荡荡的,顾子弋立在殿门口停顿了下,才抬腿迈过门槛。
也不是没有人。
“来了。”
一身玄色冕服,几乎同背后黑影融为一体的皇帝在最高处轻飘飘的开口,“我们从昨个儿开始就一直等着你们。”
我们?
顾子弋耳尖动了动,眼睛迅速的往四下扫过,忽的在一处宫柱下顿住了眼睛。同样一身玄色衣袍裹身的卫国公抬起眸子与她对视,而后几不可见的点点头。
“你回来的比预期的早了些。”皇帝继续用听不出情绪的声调四平八稳的道,像只是在陈述一件无关轻重的事情。
顾子弋略垂眼帘思考了一瞬,正要开口应声,却又听他自顾自的接着说,“罢了,本来还想着在众臣之中给你哥哥一场仪典,这样也好,他一向无拘束的惯了,太过肃穆想必他也会觉得不自在。”
顾子弋轻抿了几下唇瓣,又将目光投向卫国公,却见他低头垂眸,双手抱胸,不知在想些什么。她的目光停留了几个呼吸,而后又转回来望向上头的皇帝。
殿中实在是太黑了,顾子弋忍不住蹙起眉头想唤个宫女或是内侍,来把殿中的灯烛点起来,不过寻了一圈也没见到除三人以外的半个人影,只得面色不大好的作罢。
忽然有轻轻的“嗒嗒”声响起,原本极小的声音在空旷沉寂的大殿中被放大了数倍,清脆的,悠长的回荡。
皇帝搭在扶手上的右手不轻不重的扣着,他歪头看着下边的一对父女,冷不丁笑出了声。
“呵呵呵这下你们都不会寂寞,都有人陪着了。”
笑声如同鬼魅,又如同天真无邪的孩童。顾子弋心下一凛,蓦地感到一阵凉意从脚底升起直冲头顶。
她敏锐的觉察出皇帝的不对劲来,下意识的微微弓紧了背来,星眸也敛了几分,竖起了浑身的汗毛,全神贯注的紧盯着龙椅上漆黑一片的人影。
就当气氛凝重到一触即发之际!上极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声!
一时之间惊呼声,阻拦声交杂一片,殿中的三人同时抬头看过去
有道人影逆着光正迈过门槛进来,那人进殿便站定不动了,原本一拥而上的侍卫们见状也面面相觑,不知到底要不要有所动作。
离殿门最近的顾子弋眯起眼睛细细打量过去,身形很是有几分熟悉
她脑中电光火石般的闪过一个念头,不会是!
“儿臣见过父皇,见过卫国公。”
清晨凉爽的风从被推开的门扉间吹过,有柔柔的阳光倾泻在那人垂下的头发上,清丽婉转的女声响起,盈盈下拜行礼的那人,不是早前才见过的苏暮景又是哪个。
她着了一身素白的斩衰,脸上一丁点妆色也无,静静的立在门口,一双素手掩在宽大的袖口之下,袖口又被风吹动轻轻摇摆着,显得她看上去更是纤弱。
三人都没有动作,甚至震惊到连一个字都说不出。
而其中尤以顾子弋最为震惊,虽然皇帝和卫国公第一时间便知道了苏暮景清晨一袭嫁衣,在凌云门外栏人的消息,但也只是听了,却没有见到过那时的她。
而顾子弋则不同,她却是直面过苏暮景身着大红嫁衣时的绚丽和耀眼的。
一浓艳,一素淡。
两者之间的变化着实是太大,一时间震的她头脑空白,思索不来。
还是皇帝最先反应过来,他猛地起身,怒喝道:“苏暮景!你这穿的是什么!朕还没死呢!你这幅样子是摆出来膈应谁的!”
皇帝的怒喝声把顾子弋也从愣怔中拉回来,她再一次定睛往苏暮景身上看过去,一张小脸霎时一片惨白。
她当然知道那身装扮是什么,五服之中,斩衰最重。臣为君,子为父母,孙为祖父母,还有妻为父,才会着这一身。而苏暮景这一身是为了谁,也再明显不过。
一旁的卫国公也投了目光到苏暮景身上,眼神复杂难辨,惊讶有之,但更多的是深深沉在最底的难过与哀伤。
他张了张口,却又合上。他能说些什么呢,他又拿什么身份,什么立场去说呢。
难道要让他以一个臣子的立场,去指责一个差点嫁进顾家,成为自己儿媳妇的女孩子,说她违背礼数,着一身丧服行走在上极殿中,简直就是大不敬吗。
卫国公说不出口。
顾子弋短短一瞬也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于是她也同父亲一般只得沉默。
顾家父女看似是其中最有发言权的人,但其实什么也不能说、不能做,更不忍说、不忍做。
感受到父女二人的目光,苏暮景柔柔的回了一个浅笑,她笑的很好看,但是同之前一身嫁衣时飞扬幸福的笑不同,这个笑淡淡的,很平静,很从容。
“暮景真是失礼,没有得到国公的应允就这般穿着来了。”
卫国公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面上一丝表情也无,半晌却还是没忍住开口劝道:“公主这番情谊,臣代子墨谢过了。但终究是于礼不合,烦请公主”
“不。”苏暮景轻轻摇头,“您不用再劝我啦,我知道自己这样做意味着什么。”
“你知道?!”皇帝终于怒气冲冲的从龙椅上奔下,冲到苏暮景面前,“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一个未嫁之女穿成这样,会引来多少人的非议!你更是一个公主!碧玄唯一的公主!天下人会怎么想!会怎么说!”
他冲下时的速度极快,掀起了一阵小旋风,和着后背吹来的凉风,两相冲撞,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