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想起来问:“书呆子,你都是抱着手电筒睡觉的?”

“有安全感。”那家伙居然这么回答。

我实在听不出这是真话还是玩笑,因为这人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死样子,某种意义上讲,其实他才最无敌。

“对了,一路,”周铖又说,这人今天晚上的话稍微有点多,“你比我小一岁吧?”

我不知道他突然提这个干嘛:“嗯,怎么了?”

“你应该给我拜年。”答案出来了。

我囧在床上,消化了好几秒才一个拖鞋扔过去:“滚一边儿去吧你,有能耐压岁钱拿来。”

“操的冯一路你往哪儿扔呢!”金大福怒吼,估计一层楼都甭想睡了。

“对不住对不住哈,你看我明明往上扔的,可它非要划个低弧线找你老子也没辙。”我道歉得相当没诚意。

可是还有更损的。

“鞋都喜欢脚。”

容恺凉凉的旁白注解把十七号摸黑进行的低碳春晚推向了最高潮,之后的无差别大乱斗不再赘述,反正终极结果就是我们撞在了因年三十儿值班而极度不爽的王八蛋手里,然后我们五个就被拎到走廊上靠墙蹲了一宿……等一下,不是一宿,除夕夜十一点五十二开始,年初一早六点半解放,尼玛生生从去年蹲到今年啊!

新年新气象,还有新操场。

那是早春时候,树还没有抽芽,偶尔刮阵大风,还能飘下零星的小雪花儿。暖气尚在供应,于是屋子里异常暖和,早上没有王八蛋的国骂谁都不愿意起,仿佛多眯上一分钟都是至尊享受。直到有一天,起床号被轰隆隆的切路机代替。

“好好的操场切得跟馅儿饼似的,有毛病。”周末不能出去放风了,我很郁闷。虽然这活动通常也比较无聊,加上寒冷的天气着实没多大乐趣,可这突然被剥夺,便显得珍贵了。

“你家操场用柏油铺啊,也就你真把这玩意儿当操场。”小疯子趴在窗前,盯着楼下勤劳施工中的“同仁”,“这周是一监,下周就轮到咱们了,啧啧,赤裸裸的非法奴役。”

“柏油怎么了,总比现在这疤疤赖赖的强。他们到底想干啥?”

容恺回头看我,一脸同情:“冯一路,说你笨都侮辱了那个字,这傻子都看出来了,翻新呗。”

我摊手:“你真聪明,傻子君。”

“……”容恺憋半天,憋出来一句,“冯一路,你学坏了。”

我被逗得前仰后合:“来这里的有好人吗!”听着都新鲜。

可小疯子有理有据:“你现在噎人的样儿越来越像死玻璃。”

我用余光瞄两眼,某上铺的“死玻璃”正淡定地翻过一页书。

我一直没弄懂同样搞基为嘛容恺只针对周铖,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气场不合?

不过我更关心操场问题:“你是说下面儿在翻新?”老子还以为准备改菜地了呢。

“当然,你最爱的柏油还会在,我估计他们就是重铺一下,面积扩大点,然后重新粉刷,听说还会规划出来几块打篮球的地方。”

我感叹:“你的听说还真多。”

容恺冲我眨了下眼睛,风情万种:“没你的爱心多。”

“……”好么,这话都没法接。

也不知道是不是赶巧,这时候花花正好从上铺跳下来,看那架势准备去窗台。我想我也别白担个爱心大使的虚名儿,得干点实事儿啊。

“喂,小疯子,看差不多就得了,赶紧给人腾地方。”

容恺估计也看够了,痛快地让开,不过嘴可闲不下:“冯一路,你收他当干儿子得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正和花花擦肩,于是不用我出手,花花轻轻一伸腿,就给他绊地上了。

那胸膛和地面的亲密接触啊,我都替他疼得倒抽口气,然后庆幸,得亏小疯子没罩杯。

千辛万苦爬起来的小疯子哪能善罢甘休,立刻骂:“操你妈花雕,我和冯一路说话关你屁事!”

花花歪头看他,仿佛思索得很认真,偶尔还抬手摸摸下巴。

但我总觉着他是故意逗容恺呢,压根儿没准备回应什么信息。

果不其然,半分钟后,花花抬腿跨过容恺,走过去一屁股坐到了窗台上。

容恺恨得抓心挠肝,但又不敢扑过去,只能骂人泄愤:“神经病!暴力狂!”

我叹口气,走过去把人扶起来,顺带给他扑棱扑棱裤子上的土:“人在你背后呢,别冲着我喊了。”

有时候看着一屋子,老子真以为自己还在幼儿园!

事情和容恺预料以及“听说”的完全一致,先是我们被征调继续割柏油,再来是三监四监五监六监……新操场就这样在我们汗水的灌注下一点点成型。新的篮球架也买回来了,拢共八个,正好四块场地。

监狱为新操场的落成还特意开了个大会,会上各种领导各种讲话我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记得我的小板凳正好压在刚刚粉刷的三分线上,于是刺鼻的油漆味儿爱抚了我整整仨小时。

当天晚上熄灯后我感慨一句其实监狱领导也不错,还知道翻新操场改善我们的文体活动质量,结果被容恺狠狠的嘲笑了。他说你懂啥,有工程就有招标,有招标就有猫腻,你当真以为是为咱们翻新?你知不知道这一个操场让多少人致富?都他妈挖空心思给自己创收呢。

我没接话,只愣愣地看着上铺的床板。其实屋里很黑,我只能看见隐隐约约的床板轮廓,可我还是看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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