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定定地望着苏小慈:“你可以放心,我现在不会轻易引他去替我打开那扇门。更何况,倌兴哥见到他估计也会躲得远远的,此事暂且搁下。人鬼殊途,苏姑娘还是莫要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尽早找到办法脱身,投胎转世才是。”
“我明白……”苏小慈闻言,头垂得更低了,却又忍不住低声辩驳,“只是……我十四岁那年就已身故,死后魂魄飘荡在伽蓝寺,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和这个年纪。后来青鱼精占了里,若非因为脸上这块胎记,恐怕我现在也和倌兴哥一样在色|诱害人。”
她缓缓抬起头,夜晚灌进大殿的阴风吹起她额前落下的青丝,露出脸上那块红色的胎记,苏小慈望着须弥台上的金身佛祖,明眸好似天生含有秋水,浅淡的苦笑含着点点绵长的愁苦。
“这样整整过了六十多年,到现在,我依旧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到底是什么……” 她清柔的声音哀怨透骨,幽幽的,好似似有所动,声音低了下去,片刻才抬首看向白蟾宫,提声说道,“白官人,我不想再待在这里,我想离开,我想知道自己是谁!”
“……”白蟾宫沉默,过了许久,叹息一声,略带歉意地对苏小慈说,“对不起,苏姑娘,我不应苛责你。”
她也只不过,是想尽己所能摆脱眼下的苦境罢了。
显然,在苏小慈眼里,心地纯良的褚宁生,令她燃起了一丝希望。
苏小慈浅笑,摇了摇头:“白官人,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你我本是萍水相逢,帮我是你对小慈的情分,不帮是安守本分,我不能强求。虽然,我至今好奇你有什么苦衷,困着青鱼精,却又要治好他,你不说我也不能强求,当然我也不会让你难做,只是,白官人你也不能阻止我接近书生。”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半晌,白蟾宫对苏小慈道:“那位神君是黑帝五子,人称雅五公子,名叫阖桑,你……万事小心吧。”
苏小慈闻言,愣了愣,随即展颜一笑,不胜感激道:“多谢白官人。”语毕,乘着阴风幽幽飘出了大殿。
白蟾宫望着她离开的身影,驻足了一会儿,随后收起心神,穿过大雄宝殿,向着人声嘈杂的天王佛殿走去。
“一定终!”
“两相好!”
“三元郎!”
“四发财!”
“五经魁!”
“六六顺!”
“哈!你输了!喝酒,喝酒!”
天王佛殿供奉的佛陀与达多塔一样,叫做提婆达多,是一个备受争议的佛陀。
白蟾宫扶门而入,偌大的天王佛殿里,坐了十七八个形貌各异的大汉,个个都当着佛陀的面吃酒吃肉,大声喧闹行酒令,好不自在快活。
然而,众人却在见到刚进门的白蟾宫时,全然愣住了,整个大殿蓦地鸦雀无声。
“白兄!”这时,混在人群里的褚宁生认出了他,立刻窜了出来,提着衣摆跑到白蟾宫身边。
白蟾宫目光深沉地扫了眼殿内的大汉们,问褚宁生:“你跟他们在一起做什么?”这些人看似都与常人无异,实则全是各种山精变幻的。
褚宁生开心道:“这些大哥都是恩公请回来修缮寺庙的!好厉害啊,一个下午就全部修好了,连厨房地窖都修好了!”
白蟾宫摇头,他看着褚宁生,真不明白这个傻书生到底是太傻,还是这些山精太会哄人,居然到现在半点疑心都未起。
“你说的恩公是什么人?”他问。
褚宁生这才想起白蟾宫还未见过阖桑,便拉起他往大殿旁的耳室走去:“你跟我来!恩公就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回
“恩公!恩公!”褚宁生兴奋地大叫着,也不知是否是乐极生悲,左脚踩上右脚,伴随着一阵惨叫,一个扑通摔了个结实,好在他下意识松开了白蟾宫,不然白蟾宫恐怕也得随他摔个跟头。
“褚兄,你走这么急做什么?”白蟾宫上前扶起他,“有无大碍?”
褚宁生揉了揉痛得发麻的膝盖,扶正摔歪的儒帽,尴尬笑了笑:“失礼,失礼……小生唐突,让白兄见笑了。”说着,又一把拉住白蟾宫,一脸欢欣地转头对坐在窗边的一个人道,“恩公,他就是……”
“且慢,”白蟾宫突然打断褚宁生,他看向窗边那个气质非凡的男人,扬起一抹浅笑道,“我自己来。”松开褚宁生的手,朝男人走去。
如传言所说,这个黑帝五子的样貌即使在上界都难得一见,俊美之中带着一股明显却又并不违和的狠厉,甚至令那一份fēng_liú多情更添几分耐人寻味,让无数女子为其深陷着迷,倾情所有。
目光落到那只折扇尾部挂着的羊脂小玉牌上,白蟾宫稍稍顿了顿,若不仔细观看,很难察觉出他脸上那一片刻的迟疑,随后不动声色地移了开来。
男人身边还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童子,正为他斟酒。白蟾宫见过这个小童子,白天在西湖替阖桑摇船追他的人,正是他,似乎,是个小山神。
“五公子,”走到阖桑跟前,白蟾宫对着他恭敬地施了一礼,“初次见面,幸会。”言罢,依旧含着浅淡似虚的微笑。
阖桑端着酒盏的手一顿,缓缓抬头,脸上并没有太多情绪,一双深邃的眼眸就好似看不穿的宝石,漂亮而沉寂。
然而,他心底却并非如表面看起来这边冷静。
早在白蟾宫进入大殿之时,他的眼耳口鼻,就全部紧揪着这个宛如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