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栩长身立起,怒指他:“你……你……亏得我还天天盼着你回来,原来你这般小家子气且毫无亲情,我白看了你这么大,没法子再和你一起玩儿了!”
他呼哧呼哧地,明染也不怕气坏了他,只管云淡风轻坐着,不缓不急劝道:“唱戏这个事儿,我的确不看好,你若是真闲得慌,不如随着我干些别的。也省得你为了你那鸿浩之志,落得过街老鼠一般,躲这个躲那个的,你憋屈不憋屈?”
钟栩怒道:“不行,我必须演一出戏出来,不然我死不瞑目!染妹子,你说你帮不帮吧,你若是也不管你舅舅,我……我就下阴曹地府找我三姐喊冤去!”
他好歹是自己小舅,这般要死要活的闹,明染瞪着他看了一会儿,也不得不重新斟酌此事,半晌方道:“只排一出。”他将手边的青皮书册随便翻了一翻:“你挑一出吧。”
钟栩本以为没了指望,不成想他又应允,也算是喜出望外,连忙凑过来揽住他肩头,笑道:“那就先排一出,如果第一出排得好,也许你会无法抑制地自行接着出银子呢呵呵呵呵呵,可是小舅我哪个也舍不得放弃,算了,就先排演这个杨贵妃魂断马嵬坡,我们取前朝诗文为戏名,更名为《长恨歌》。这次你小舅我要亲自上阵扮演前朝玄宗皇帝,小染,你有兴趣演杨玉环么?”
明染道:“你看我哪一点长得像杨玉环?”
钟栩伸手端起他的下颌,转着眼珠郑重打量他半晌:“是不太像,而且相去甚远,瞧你这下巴尖的。但是你出了银子,若是不给你个重要角色,小舅我总觉得过意不去嘿嘿嘿嘿……不如你来做我的替补,一出戏老长老长的,我若是唱不下来,你就顶替上去。”
明染道:“我不需要角色,你别扯我。” 他突然耳朵微微一动,向着钟栩做个噤声的手势,尔后细听周遭动静,眉峰微微一挑,他手中本来握着一只小小的酒盏,霎时扣紧了,接着中指一弹激射而出,那酒盏挟着劲风破壁而去。就听得隔壁应声惊呼,接着有身躯轰然倒地之声,有衣袂生风之声,这一串声音如疾风骤雨,从楼里迅速转到楼外。明染一把抄起钟栩的腰,瞬间穿窗而出,在空中一个旋身,稳稳落于长街中央,恰堵住两人去路。
一个青衣男子半架着一个浑身僵硬的人,那人胸口镶嵌一只小小的酒盏,正处于大穴之上,想来不死也得重伤一场,人却已经昏迷过去。那青衣男子惊疑不定地看着明染,忽然转身发足狂奔。明染身形甫动,刹那间又挡在那人身前,形如鬼魅来势迅捷。
那青衣人大惊之下,伸手拔刀出鞘,一刀劈来,刀势凶猛。明染微微斜身翩然躲过,他手中还带着钟栩,身法却不见半点滞涩,闪避之间顺手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弓,绕着那人团团转了半圈,瞬间挡开他劈过来的一十八刀,且在刀影霍霍中寻个破绽乘隙而入,细细的牛筋弓弦直接抵到了那人颈中,内力激荡处弦丝顿成利刃,他低声喝道:“休得妄动,否则让你血溅三尺。”
青衣人顿时僵住不敢动,天光云影之下,本该是朗朗乾坤,可是长街之上却骤然陷入一种诡异的静谧之态。片刻后,明染微微偏头,询问道:“小舅,这是你仇人?”
钟栩骤然间从酒楼中被转移到街上,又被明染带着倏然而来倏然而去的,还在浑浑噩噩之中,闻言茫然摇头:“我一个唱戏的,哪来什么仇人?哎哟小染,你以后可不敢这样,我要吐了,呕!”
这街上本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待见有人打起来,有那胆小的早已经抱头鼠窜,胆大的也纷纷退避三尺。偏还有十几个身法矫捷之人不但不退走,反倒趁乱一步步试探着逼近。明染将手中弓弦又逼紧了些,双目冷冽如水,缓缓扫过身周逼近诸人:“那你认得这都是什么人吗?”
他用的是打量狼群的眼神,诸人只被他这么一看,似乎霜寒之气夹杂着血腥气蒸腾而起,凛凛然侵润过来,竟觉毛骨悚然。钟栩也终于回神,待看清了众人衣饰,忽然一声轻笑:“小染,你回云京后,是否还没去拜望你那位英明神武的平南侯大表哥?”
明染道:“的确不曾。”
钟栩哼笑道:“可惜平南侯的耳报神铺天盖地无孔不入的,连自家表弟也不放过,你还想躲得过去?”
却听得远远一个声音道:“是谁要躲着我?”长街尽头大踏步走来一个男子,着深青色缂丝长袍,赤蓝双色镶滚的护肩和腰封,肩宽腿长,相貌英武,神色凝重端严,正是明染二姨母家的长子平南侯左文徽。
钟栩脸色一变,甩手就想遁走。明染道:“我躲不过去,小舅你也一样。”单手铁箍一般扣紧了钟栩的手臂,将他扯回来,转头向左文徽道:“大表哥,原来是你。这是你手下吗?若是我便放了。”
左文徽点点头:“小染长进太快,出乎意料。是我疏忽了,没有交代清楚。”明染收了短弓,那人立时捂着颈项踉跄推开。
左文徽眼光又转到钟栩身上,钟栩要走也走不得,只得面无人色地向着左文徽颔首示意,跟着明染叫道:“大表哥。”
左文徽拧眉:“嗯?”
钟栩方才惊觉自己称呼不对,忙又道:“大……大外甥,你这一向别来安好?”
左文徽闻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