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杨叔!大早上的怎跑我屋里来了?”
杨叔本来一副担忧的模样,我问出这一句后他竟是松了口气,伸手过来探了探我的额头,“还好,还好!还认得我,没摔傻便好。”
“啊?”估摸着我此时模样该是有些呆傻的,竟叫杨叔又露出了那担忧的神情。
“莫不是真摔傻了?这还如何嫁的出去啊!”
“杨叔!说了八百回了,我不嫁人!”
“那便爬墙逃家?晓得自个儿睡了多久吗?”
看着杨叔难得严肃的模样,我竟有些蒙了,谁逃家了?
杨叔叹一口气:“看情形还是摔出些问题,三日前茶楼的常客徐老板与我闲聊,夸了城中刚来的沈家少爷几句,我这厢将将上点心,便叫你听了去了,当是我又要逼你相亲,便要爬墙逃家,摔了下来,睡了整整三日。小兔崽子!”
我摸着仍有些晕的脑袋苦思半日,好歹记起了些片段,是爬了墙来着,脚下一滑之后便记不得了。
抬头时,杨叔一脸欲言又止,我脱口便问:“杨叔,怎的了?”
“阿昔,你这三日可做了什么梦?”
“为何这样问?”
“这三日里,你的神情有时有些许奇怪,方才竟是快要哭出来似的,不知梦到了什么悲伤事,我一急便试着叫醒你,居然真的醒了。阿昔,你是梦到什么了?”
“梦?我不知道啊。”脑中努力去回忆,却什么都记不起来,头开始隐隐作痛,一道墨色人影倏尔一闪,没能看真切便消逝了。
“阿昔?”
“嗯?”回过神,杨叔竟又是一脸担忧的看着我。“怎么了?”
“你哭什么?”
哭了?我伸手抹了一把脸,湿湿的。“不知道啊。”明明心中没有半点伤悲,眼中的泪却止不住。
杨叔琢磨半日,最后还是断言我将脑子摔出问题了,大补了几日,将我养的好生安逸,不知不觉便将那道墨色影子忘到脑后去了。梦之一事,醒来便忘乃是常事,没什么可纠结的。
与其苦思那些,不若多想想三月那个好日子。
在西华的京都浧川城,最热闹的地段莫过于媚人巷了。媚人巷,看名字便晓得,乃是男人寻乐子的地方,只是在西华这个男子婚姻盛行的国度,好男风者几乎占了男子的半数,媚人巷便集结了各色美貌的姑娘与公子。
媚人巷里,做两样生意的那两家有些不对付,平日里姑娘们与公子们更是没甚往来,一条大街,一半作寻常花楼,一半作小倌馆,中间夹着一家茶楼。每日来这里寻欢作乐的无论贫富贵贱,怀里抱着美人温存一夜之后,总少不得上到一茗香茶楼去听一段书。吸引这些人的,可不止一茗香的茶品,还有人。
一茗香有个说书人,其容貌天下少有,哪怕是把媚人巷那两家的红牌拿来比,也是稍显逊色。他的话本皆是自己所写,以情爱为主,万般缠绵悱恻,正是应了这一条街的景。是以一家开了不过三年的茶楼,其名声便可与媚人巷放到一起比上一比。
我正趴在茶楼的栏杆上,伸长了脖子望着不远处搭起的高台,摇头晃脑的将上面的美人们评上一评,顺便将这三年来自己的功劳回味一番,一把茶梗子便兜头撒了过来。
“啊!”回头正要骂娘,不料杨叔施然站在我身后,手里端着个簸箕,猜是今年的新茶炒好了来晾晒。
我忙把笑容堆了起来,“杨叔,茶叶炒好了啊,大老远就闻见香味了,您手艺真是愈发精湛了。”
杨叔是谁?从两岁起把我养大的人,我撅撅屁股他便看得出我是想放屁还是想拉屎,怎能那么好糊弄!
“小子,茶楼里客人都来了,你在这偷懒,午饭不想吃了是不是?”
自小我一惹事杨叔准要来拧我耳朵,他的手一松开簸箕我就知道他想作甚了,忙抖抖衣摆,一手于腰前端起,一手后背,整整表情,做出一副斯文儒雅的样子。“咳,杨叔您且勿动气,小侄这便去招呼客人。”说完一本正经步子稳稳的从杨叔身旁走过。
刚走过去三步,撒丫子便跑,等跑的稍远了点,回头来朝杨叔扮个鬼脸,“杨叔,我去看花魁比赛了,客人您自己招呼吧!”
杨叔佯装起一脸怒容,“小兔崽子,你给我滚回来!”然而没等我跑两步,身后便是杨叔爽朗的笑声,真是个招人喜爱的老头。
老头不老,姓杨名泽,不过三十六岁,面如冠玉,英俊的很,倒像是未到而立之年的青年。但他一生未娶,早些年他一个刚刚及冠的穷小子,带着我这么一个拖油瓶,自是没人肯嫁的。后来有了些积蓄又怕我遭新婶婶的欺负,说是等我长大再娶,然而如今我都已十九岁,正是他当年收养我时的年纪,他仍未娶,反倒开始操心我的婚事。
到这里不得不说开一句,杨叔压根没打算让我娶个美娇娘,给我们杨家开枝散叶,他一心想的,是如何才能把我嫁出去。对此,我深感爱莫能助,小爷喜爱的并非那硬邦邦的男人,而是娇滴滴的小娘子。纵然杨叔有千百的理由将我嫁出去,我也是不从。
茶楼离那比赛的高台不远,奈何人多,我挤了半天也未能挤进去。每年三月阳春,媚人巷便要办一场竞争花魁的赛事,全城的男人,只要不怕老婆的都要来一睹为快,毕竟有的美人平日里可是千金换不来见上一面的。
虽是不愿承认,但我的身长确是比不了面前这一堵堵人墙,于是我的目光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