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爹的脖子,小声道:“爹,里面出来个妖怪,长得可吓人了,他会不会咬我?”

妖怪?

没等大老爷说话,那边就响起了杂乱的哭喊声,“啊,是宝玉……宝玉啊……我的宝玉……天呐,这是怎么了……我的儿……”。

“那不是妖怪,是你宝二哥哥。放心吧,没有妖怪敢咬你,但凡敢欺负你的,自有爹收拾他们。琮儿要不要去问问你宝二哥哥,怎么变成了那副模样?”大老爷蹭蹭老儿子的脸蛋儿,目光透过人群寻摸贾宝玉的身影。

抄经的佛堂虽不准人接近,但赦大老爷总是那个例外。凤凰蛋被折腾成什么鬼样子,乃是大老爷的杰作,他又怎么能提前检验。若是有哪里做得不到位,还能尽早补救不是。

宝二爷的模样确实很惨,原本一个“面若中秋之月,色若春晓之花”的公子哥儿,如今比之病痨鬼也不差什么了。区区一月时间,瘦得面颊凹陷、脸色惨白、双眼乌青不说,衣服仿若麻袋一样套在身上,就连走路都是摇摇晃晃地。

这倒也罢了,那一双露出来的手,看上去更加惨不忍睹。红肿与冻疮交叠,又没及时得到治疗护理,有些地方已经溢出了脓水。这双让人惨不忍睹的手,便是让大老爷最满意的成果,虽然还赔不起他闺女的一双玉手,权当是收个利息罢了。

“啊?是宝二哥么,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贾小琮瞪圆眼镜,吃惊地把拇指塞在嘴里咬,然后被邢夫人毫不留情地拉出来,点着额头教训不准吃手指。

贾迎春也看清了宝玉的模样,愣怔地片刻之后,不由双眼含泪地看向她老子。若说她以前不明白,如今在太太的教导下,在看着老爷的作为,哪里还能想不明白。宝玉被折腾成这样,全是老爷在为她出气啊。

“乖,看看也就罢了,不许掉眼泪啊,爹心疼。”收到闺女的眼神,大老爷欣慰地摸摸她脑袋。他还从来没被闺女这么瞅过,心情有点小激动,但为了维持父亲的形象,还是保持淡然好了。

贾母那边却已经是老泪纵横,甩开鸳鸯的扶持,健步如飞地来到宝玉跟前,一把将她可怜的孙儿抱在怀里。只听见宝玉哭喊了一声“老祖宗”之后,祖孙两个抱头痛哭起来。贾宝玉是委屈的,贾母却是心疼和后悔的。

当初她就怀疑过,这什么抄经的事乃是贾赦的报复,只是当时被那份荣耀晃花了眼,才舍得宝玉去吃那份苦。可如今看着宝玉这幅惨状,哪里还不知道自己着了那孽种的道。一时间,贾母悔痛交加,再看到宝玉的一双手,终于坚持不住,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她倒下了,还有王夫人接上来。这女人都要疯了,连哭带喊地扑到宝玉身上,抱着儿子就不撒手了。这就是她的命根子,却被人害成这个模样,心疼儿子之余,王夫人那双透着阴毒的眼睛,便没离开过大房一家。尤其是,被贾赦抱在怀里宝贝的贾小琮。

赦大老爷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心中也暗暗有了警惕。儿女们如今还小呢,可不能让后宅的手段伤着他,回头得提醒邢氏小心着。对了,还得去跟祜祜求一求,从宫里挑两个得用的嬷嬷回来。

宇文祜这一个月过得比较舒坦,或许是因有忠让亲王之事,他刚回京这段时间,京中朝堂上平静得很,到处都是给新皇歌功颂德的声音,好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在以雷霆手段控制了南方之后,他便已经决定暂时放慢步伐,免得矛盾激化太快,让他应付不来。是以,也只是不着痕迹地提拔几个自己的人手,并没有像旁人预想那边大动干戈。

这被提拔的人之中,便包括已经挂了工部侍郎衔的赦大老爷。大老爷伴驾南巡一趟,充分证明了水泥在建筑领域的功用,凭借此功晋升工部尚书,正式成为工部大佬。

因工部乃是六部中最不起眼的,这次晋升并未引起太大波澜,朝堂上大多觉得贾赦瞎猫碰上了死耗子罢了。许多人都等着看当今同贾赦的笑话,一个混账纨绔了二三十年的东西,还真能执掌一部不成?!

但赦大老爷却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了,其中也包括亲手提拔了他的皇帝陛下。如今工部的头等大事,乃是长江中下游沿岸的堤坝,在洪水中被冲毁的要重修,没有决口的也要加固加高。

因在南巡途中便已经做了功课,回京不过十余天,大老爷便呈上了奏折,详细规划了各处堤坝的方案,甚至配有详尽的图纸和用料清单。一下子便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将各方势力的目光都集中在河工上。

跳得最欢的就是户部,这么庞大的工程,要花用的银子海了去了,可国库里空得能跑马。去年的财政收入,大半已经扔进了南方灾区,还要给军方留下一大块军费,剩下的连维持朝廷运转都不太够,哪还有银子修筑这么大的工程?

赦大老爷递上了奏折,自己就变成隐形人一样,揣着手在那儿围观他们吵闹。反正工部不管银子的事,他只管做出规划,银子就靠着祜祜想办法了,大老爷对皇帝陛下很有信心。

果然,宇文祜起先只默默看着下面人吵成一团,等他们都觉得不对闭嘴了,才道:“这次工程的所有花费,皆从朕的私库划拨。另外,户部亏空至此,明日起清查旧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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