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说沿着这条路继续走,就是益明县城,途经有一个村子,他们可以稍微休息一下。
山势忽高忽低,即将驶入下坡路段,也就是距离那个村子最近也最危险的路段,老李提议说大家先休息一下,然后加速冲过去。
小女孩儿说是要上厕所,老李将车停在路边。张丽下车打着雨伞,将女儿带到道路里侧一块巨大的山石后。
不远处含章河仍时不时的发出巨响,提醒他们此时的安全,不过是重重危险中的一个喘息。
老李点了一根常跃给他的烟,将打火机的光凑近,欣赏了一下香烟的牌子:“挺有钱的嗯?”
这个牌子的烟,前两天那个当过兵的男人也给过自己,正是因为太贵,所以让自己印象深刻。
但是老李清楚地记得,那男人并没有抽,他当时多嘴问过一句。那人说自己没有抽烟的习惯。
没有抽烟的习惯,怎么会随身带着?
那男人说是习惯,身边有人喜欢这个牌子。
“找朋友嗯?”他不怀好意地冲常跃笑了笑,一脸了然。
他是跑长途出身,没攒下什么钱,光攒了一肚子的奇闻异事,认识了一堆三教九流。像这两个男人的关系,他打眼一看就清楚了,根本不需要问。
找朋友?
为钱豁出命去的人他见多了,像这种为朋友豁出命去的还真不多。
常跃敏锐地发现这个司机是知道了什么,但是懒得回应。
张丽带孩子回来了,小姑娘顶风走不动,她只能把孩子抱起来,另一只手撑伞。常跃穿上雨衣,下车帮忙把后排车门打开。
“快点儿!”老李在车里喊,“有浪过来了!”
他在车里看得清楚,就在黑暗里,远处好像有什么野兽似的,顺流而下,裹挟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巨物,轰隆隆地往这里来。
他急不可耐地放下手刹、换挡,要在第一时间发动汽车。
“啊!”女性的声音被淹没在水声中,只见不知道怎么回事,张丽竟然摔倒了!
柏油路被雨水冲得滑溜溜,她这一摔不要紧,却往下坡处滑了两米远,脚都快伸进河沟里去了。小孩儿哇哇大哭,她连滚带爬地抱住孩子:“怎么了宝贝?没事吧?摔哪儿了?”
“别问了!快上车!”老李已经将车发动起来,缓慢开动,但是手动挡加速需要时间。
此时,常跃已经跑到了张丽身边,一把将小姑娘抱起来,张丽捡起雨伞跟上他。
“来不及了!”眼见那团巨大的黑影铺天盖地般倾覆下来,老李发动车,一个猛地掉头,连车门都不关,就朝来路飞驰而去。
常跃转头估量了一下浪头的方向,当机立断:“跟上我!”
几乎就是一两秒或是半秒钟的事情,他们刚刚躲到那块巨石后,巨浪怒吼着向他们压下来!
常跃站在最外围,冰凉的河水此时挟带千钧之力,重重压在他身上,他弯下腰,死死地将小女孩儿压在自己胸前。张丽一手拉着他的衣服,另一只手紧握着女儿的小手。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战战兢兢地抬起头:“过、过去了?”
幸亏他们在道路最里侧,常跃下车的时候就看好了,那块巨石与山体相连,无法被轻易挪动。
响声渐远,常跃朝来时的公路看了一眼,老李开车早跑远了,怕是不会再回来。
张丽也后知后觉地认识到了现实,完全傻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打上伞。”常跃说。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手里还紧握着雨伞,但是伞骨已经折断了好几根,只剩下半个圆。
常跃:“你跟我走吗?”
张丽:“啊?”
常跃将雨衣脱下来给她:“你要么走回市里,要么跟我往益明走。你可以在路过的村子里住下,等水退了再回去,但是恐怕见不到你丈夫了。”
他语气冷静,说话间听不到任何的颤音或犹疑,仿佛此去一路坦途,风和日丽。
张丽将伞罩在他头顶:“我跟你走。”
“行。”
常跃低头拍了拍小姑娘的脸:“打起精神来,到叔叔背上去。”
老李说从那个地方到村子里,其实就已经不远了。
常跃拐进了最近的一条小路,总算是远离了暗藏危险的含章河,但是只要有雨水,就始终存在泥石流的可能。
他只能一脚一脚地往地势平坦处走去。张丽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身上穿雨衣,手里给他和小孩儿撑着那把破破烂烂的伞。
常跃带来的指南针还有麻绳一类的东西,都被落在了老李车上,他们现在身上什么都没有,就剩下常跃口袋里的钱了。
但这时候钱有什么用?有个屁用。
张丽这个时候是真害怕常跃倒下。
说实话,这个男人看上去不是那种孔武有力的身材,不过也不太像斯文的读书人。具体做什么工作的,她也猜不上来,只是觉得现在自己和女儿的命都系在他身上了。如果他要是倒下了,她非和女儿一起死在这片山里不可。
她也不知道他们走了多久。出发的时候天就是黑的,此时仍然伸手不见五指,但也有可能已经凌晨了,只是乌云太密,没有阳光。
一路上她都在说话,安抚惴惴不安的女儿,或者和常跃说话,两人又一次说起他为什么要去益明。
这次,常跃的回答总算没那么简练。他说是担心朋友遇洪水,来找人的。
张丽感动得不行:“你和你朋友以前是战友?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