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里头一声传出:“成了?”
马道婆深吸口气,忙道:“京城荣国府里,一个管事奶奶同他家的嫡孙,我给了十个拘魂鬼同两张符纸。”
里头似沉吟了会儿,方道:“国公府的,也还不差了。这回你再多拿些去,只管往王公勋贵家里寻去。那样地方,想借刀杀人的多了去了,定有买卖。待这回生魂拘定,我便再赐你一件神通,如何?”
那道婆忙不失迭地叩头拜谢。不一时,从里头出来个血衣小儿,手里拿了个匣子递给她。马道婆接过,便听里头一声“去吧。”当下也不敢停留,又拜一拜才起身走了。
回到药王庙,待得夜深人静,该当子时,才偷偷掩了窗,从那匣子里取出个戳子灯来朝北边放了。又从里头取出一个绢包,从包里掏出一丸幽兰的丸子,往那灯芯里一扔,刷的一声,那灯便着了,一团绿莹莹的光焰燃得直挺挺,任马道婆咽唾沫喷粗气都不动分毫。
且说赵姨娘得了马道婆给的十个青面獠牙的恶鬼并两个纸人,说要在纸人上写上生辰八字,再同那恶鬼一同掖在各人床上才能作法。这回宝玉脸上溅了点子热油,王夫人就大骂贾环,又听王熙凤挑拨,连着把她也叫去当着一屋子人面骂了个狗血淋头。又想起常日里桩桩件件,越发恨毒了那两个。想着王夫人素日里慈善,只凤姐架桥拨火总给上眼药。又及她仗着自己管家向来不把旁人放在眼里,尤其看她们这些姨娘,不是耍了取乐就是踩了出气,是头一个不能饶过的。
再一个宝玉,他虽不惹人厌,奈何有他在一日就没有环儿出头的一日,若他也随他那短命的哥哥去了,这府里不都是环儿的了?元春再尊贵,也只能降恩到自己儿子身上!到时候,这府里,谁还敢给自己脸色看?太太再厉害,没个儿子傍身,还不得扒着自个儿?是越想越上头,恍恍惚惚像看见自己穿金戴银地坐在贾母上房的宝榻上,一群人围着伺候,几乎要笑出声来。
边上的小丫头见她的样子古怪,偷偷往外藏步。一阵冷风吹进来,赵姨娘一个哆嗦醒过神来,见那丫头神色正想开骂,一念及手头正事,遂不耐烦道:“做什么往外蹭?腿没了?!去!把看园门的梁婆子给我叫来。”小丫头巴不得一声的,赶紧往外去了。待把梁婆子领到院里,见赵姨娘也不寻她,便顾自己玩去了。
赵姨娘往外看了,又把窗户都打开,同梁婆子当窗坐着,说起这件事来。
这梁婆子当年酒后误事,差点被凤姐着人打死,还是赵姨娘求了家里,给打板子的婆子们递了好处才保了命。却是落了后患,一逢变天就骨头疼,每疼一回就更增一层怨恨。从那起,这婆子就成了赵姨娘心腹。
这回知道这事,好不称愿,出主意道:“要说原先没搬去园子时,这事还难办。老太太院子里眼睛忒多,还有几个贼精的老婆子。这回,到了里头,一群妖乔丫头,管个屁用。姨奶奶放心,我保管给你办好这事。那头更好办了,那位整日不着家,平儿也跟着四处浪去。哪里寻不着一个时候?!只这八字却难办,年岁生日都晓得,只这时辰却难。”
想了好一会儿,赵姨娘忽的一拍腿道:“有了!太太前日里往天齐庙替他们求了护身符,里头都裹着八字的。如今还没分,都在小佛堂里供着呢。”
既有了地方,就好办了。待得王夫人往贾母那里伺候晚饭去时,赵姨娘忖度时候,提前了会子去王夫人屋里等着伺候晚饭。趁着眼前只有彩霞时抽冷子往小佛堂里去了,将两个红纸团换过宝玉同凤姐二人护身符里的八字黄符,才又匆匆出来。彩霞虽刮到了一眼,却不知她进佛堂是去做什么的,想着或者是偷偷替贾环拜佛祈愿,也不理论。
转日将五个小鬼同一个写了八字的纸人分作一份,统共两份都交给了梁婆子。这府里对凤姐忍气暗恨的又何止一个两个,到了下晌,梁婆子便来告诉,道是:“都妥了。”赵姨娘心中大喜,只等着这二人暴毙,自己好出口恶气。
这日李纨同凤姐、宝钗几个都往怡红院来看宝玉,恰好黛玉也过来,一众人说话。凤姐便拿黛玉同宝玉打趣,正说得热闹,王夫人遣人来叫他们,却是王子腾夫人来府里了。李纨便同凤姐、宝钗几人都往外去。到了王夫人院子,各自厮见了,凤姐站着才说两句,就被管事媳妇请去问小厨房的事了。正说着话,外头两个小丫头着急忙慌地跑了来,煞白着脸道:“太太,太太,宝二爷疯了!宝二爷疯了!”金钏儿几个大丫头赶着出来训斥,一个园子里的媳妇子也后脚来了,也白着脸道:“太太快去看看吧,宝二爷的样子看着不大好。”众人一听都慌了,忙往园子里去。走到园子门口,见贾母也坐着轿子来了,想见是也得了消息。
到了怡红院,便见宝玉翻着白眼满嘴胡话,一时抡棍一时弄刀,周遭家什都一片狼藉。袭人几个哪里拉得住他,只哭得呼天抢地。贾母王夫人一见这阵势,差点没吓晕过去,一时都放声大哭起来。片刻,贾政贾赦贾珍那里也得了消息,连着薛家也得了信,一众人等都往怡红院来了。
正没个主意,就听外头一阵喧哗,却是凤姐在王夫人小厨房里也发了病,恰伸手夺了把菜刀在手上,众人欲阻时,见她抬手便活剁了只鸡,鸡血溅出老远,一时吓怔了,都不敢上前。赵姨娘听着动静,正想出来瞧个热闹,一见凤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