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夏布衣轻袍地将同几位挚友送出大门上,大步流星正欲赶回,还没走到中堂,后边一声大吼:“圣旨到,兵部尚书刘大夏接旨!”
刘大夏愕然回身,只见四名锦衣卫校尉簇拥着一个虎背熊腰、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手托圣旨,雄纠纠气昂昂地冲进兵部大门。刘大夏不知刚刚停了朝会,皇上有什么旨意匆忙送到,急忙迎了几步,一撩袍襟就地跪倒尘埃,恭声说道:“臣刘大夏接旨。”
刘大棒槌瞪起绿豆眼看目的地自己这位本家老大爷,咳了一声,煞有其事地打开旨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刘爱卿,朕闻大明海图昔年自陵迁送京城,藉没于兵部库房。朕欲对我大明海域有所了解,今着刘侍卫去取,晓谕爱卿和有司衙门官员周知。”
他不识字,但是记性过人,只须听人念过一遍,就一字不差地记在心里。
刘大夏听了大吃一惊,定了定神才道:“回复上差,郑和海图已遗没多年,无处查找。”
刘大棒槌嘿嘿一笑,说道:“大人放心,皇上也猜到几幅海图查找起来一定不易,大人公务繁忙,想必也没心思帮着找这东西,这事儿就不劳您操心啦。来人呐,兵部武选、车驾、职方、武库四清吏司的库房,从即刻起接管彻杳,不翻出郑和海图来,今晚上就住在这儿啦。”
刘大棒槌话音一落,从兵部大门外呼啦啦涌进大队的锦衣卫,由四名千户带
领,就要往里闯。刘大夏见状大怒,勃然而起,嗔目喝道:“谁敢?兵部重地,天下兵马中枢,岂能容你等如此放肆?”
刘大棒槌呵呵笑着,将手中圣旨一举道:“尚书大人逾礼了,这圣旨你还没接呢。俺们可不是山贼土匪擅闯兵部衙门,俺们是奉了圣旨查找郑和海图的,皇上体谅大人,知道你没那功夫帮着查,这不……俺自己带人来了。”
刘大夏忍住气道:“今日朝会,皇上已说过解除海禁之事非东瀛倭国来朝便暂且搁议,为何突然意欲寻找海图?本官马上就进宫……就去豹房见皇上。来人呐,守住兵部衙门,不许任何人擅入!”
一队官兵匆匆奔出,横在中堂大门前。不过兵部衙门是京师六部常设衙门,驻守的兵丁并不甚多,人数远远不及刘大棒槌带来的人马,而且对方又是皇差,这些士兵不免有些胆怯,气势上顿时弱了几分。
刘大棒槌厉声道:“皇上富有四海,要看看自己疆土的海图有何不可?刘大人有所不知,日本国文龟国王已遣特使进京觐见,皇上要看海图,正是为了心中有数。本钦差连三大学士的马腿都打得,还怕你这兵部衙门的士惩掣俺闪开!”
刘大夏闻言恍然大悟:中了计了!原来杨凌在朝中发动的蓄谋已久,那般激烈的朝议根本就是一个幌子,就是为了要把自己等人引入彀中,‘朝贡祖制’才是他们有十足把握的致命一击!
刘大夏悲愤地白须飘飘,大势去矣,自己等人在朝堂上信誓旦旦,只要日本国遣使朝拜,刚同意解禁通商,开放四海以纳八方万国。如今还有什么话说?
刘大夏紧了紧双拳,想到解禁通商开放四海必须有大商船和强大的水师,而大明自禁海以来百年,能造大船的式匠已廖廖无己,若毁去海图还有阻止皇上的最后一线希望,态度立即又转硬了起来。
他轻蔑地看了刘大棒槌一眼,把长臂一抛,素袍布履往门前一站,须发如银威风凛凛恍若天上神将,赫赫大笑道:“解海通商,祸国殃民,老夫在此,谁敢进去?”
刘大棒槌听杨凌说了半天才记下的台词现在总算派上用场了,他立即大喝道:“放屁!皇上亲口说过,大明海域亦是大明江山!大明将士守土有现,守海亦有责!你身为兵部尚书,却一味鼓吹禁海,使俺大明从此丧失海权,萎缩在陆地之上。
小小海盗竟令你这百战老将畏之如虎,真是外强中干。大明帝国扬威四海的机会就此成为泡影,再过上百年,俺大明工匠连能出海数里的船舰都造不出来了,你就是千古罪人!还自以为是为民请命,冒昧透顶!岳武穆碑前白铁铸就奸佞像,一跪就要上千年,俺看给你刘大尚书铸个像,长跪在三宝太监像前也不为过!”
刘大夏一听气得脸孔酱紫沁血,他是
堂堂兵部尚书,就连弘治帝见了他都客客气气叫声先生,如今却被一个小小锦衣校尉如此痛骂,甚至把他比成秦桧那个千古奸臣,简直是奇耻大辱。
刘大夏大吼一声,猛地踏前一步,戟指嗔目,厉喝道:“你好大的狗胆,竟敢如此侮骂老夫,你……你……你你……”
刘大棒槌看他环目暴睁,须发似炸,心中也有点害怕,连忙喊道:“奉圣谕,寻郑和海图,刘尚书违抗圣旨,出面阻拦,把他给俺拉到一边去!”
当下两个小校按刀上前,就来扯拿刘大夏。刘大夏一身武艺,焉肯被他们所制,他今天是毛了心,非要硬抗圣旨。不料他双膀一挣,其中一个眉清目秀的小校手臂竟变得绵韧如蛇,攸地避开他的力道缠绕上去,在他上臂麻筋上不着痕迹地一点,一条臂膀顿时没了力气。
刘大夏弓马娴熟,可是江湖人的短打功夫并不在行,这个身手又实在高明,在旁人眼中看来,根本不觉丝毫异状。倒似刘大夏倒绷双臂主动就缚一般。
那小校如法炮制,另一条手臂也没了劲道,待他双臂酥麻稍解,双手已被那对小校紧紧反扣住,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