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了?”
话出了口沈瑛才意识到自己在对一个聋子说话,她无奈地撇了撇嘴,只当是自言自语道:“纹了那么一大块皮肤,肯定疼”
回到王府的时候夜已深了,林盏匆匆回了房,关紧房门。摸索到了水盆,里面有水,却是凉的,应是放了许久。他卷好袖子再伸手进去,水竟成了温的。
林盏惊恐,有人来了?是谁?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他登时一抖,闻到那人身上的香气时,紧绷的面容才松了下来。
原来是沈瑛。
“送、热水?”他不大自信地问了出来
沈瑛拉过林盏的手,在他手心上写了个“是”字
“多谢”
林盏道过谢后,沈瑛又开始写字,“走了”
才刚明白她写的字,林盏没来得及说话,沈瑛的气味就已经淡了。
林盏呆愣在原地,伸手什么都没探到,果然,沈瑛已经走了。
今晚的事,还没来得及好好跟她道谢。
他的耳朵更严重了,入夜后便会完全失聪,一点声响都听不到。起初去找沈瑛的时候她并不相信,隔了一夜,她主动找了上来。
“你是真聋了”两人在王府后院的假山后,沈瑛的声音压得很低,“我昨夜去敲你门,进了你屋里,跟你说话,你都没有一点反应”
“林盏本就眼瞎,这种玩笑自然是不会开。”
“你让我帮你找个技艺精湛的纹身师傅,还让我夜里带你去。我不明白,你为何找我?王爷现下还不知道你聋了,你就不怕我泄密?”
林盏垂了眼不说话。
沈瑛仰视着这张秀气得过分,同时也苍白凝重得过分的脸。
第一次与林盏说话是在遵阳昏暗的小巷里,他目不能视,却能将她的行迹动向捕捉得一清二楚,三言两语便揭穿了她的身份,从容不迫地押她回府。那时的他,敏锐犀利得像一只暗夜中的老鹰。
在扬州时她本要杀他,却不敌他精湛的剑法被他制服。后来为躲避飞镖,抱着她滚下楼梯,质疑他在做戏他不恼,亦未过多解释。
还有,返程遇难时,她看着同样被五花大绑的林盏本已放弃逃生,却又眼睁睁看着林盏用牙咬敌人手腕,颊边、地上尽是鲜血。密室的那条通道狭窄阴森,他架着陆进延从黑暗中缓缓走出。
强大坚韧,此外沈瑛再想不到语词来描述林盏这个人。
直到他来求她帮忙,他说他耳朵坏了就快聋了。
依靠盲杖勉强能磕磕绊绊地出行,可再没了听觉,在这车水马龙的繁华京城即是寸步难行。昔日坚强隐忍的人落魄至此,沈瑛心里没来由一阵酸楚。
沉默许久,林盏抿了抿温润的嘴唇,才刚要开口,沈瑛打断他道:
“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找我。你在京城无亲无友,想做什么都无能为力。求助于我我绝不是你最佳的选择,但也是无奈之举,毕竟,你还能再找谁呢。至于你昨天求我的事,我答应了”
林盏瞬间舒展了眉眼,大喜过望的笑容里藏着莫名的凄凉。想到前一日他来求助时的无奈与卑微,沈瑛看着林盏如玉的面孔,心头的酸涩一点点漫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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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林盏说定会好好答谢沈瑛,但她只笑了笑,说我不要什么重谢,只是我到时候找你要酬谢时,别拒绝便好。
女子的心思他向来不大明白,今夜被沈瑛引着,他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她那番神秘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简单洗了几把脸,忽而吹来一阵微风,林盏停了正摸索布巾的手,是窗子没关?他依着记忆往窗户那边走,手摸上去,却探得窗子紧闭。林盏警觉起来,手覆上剑正要往门边走,却倏尔被人从背后抱住
林盏一颤,浑身僵硬,鼻间传来的是沈瑛的香气。
她的手臂轻轻环着自己的腰,林盏的手悬在空中,惊得不知如何是好。
背上传来手指摩擦的触感,是沈瑛在写字。
【我要的答谢】
林盏愕然,而沈瑛的手还没有停。
【别动,我片刻就走】
写完,沈瑛用力搂住他清瘦的腰,像是怕他会突然挣开。
但她多虑了,林盏一动不动,他的呼吸有些乱,但站得笔直。
沈瑛个头不高,从背后搂着林盏才将将到他肩胛,脸贴在他宽却单薄的背上。林盏体温略高,左肩以下尤甚。纹身师傅说他纹得区域大,发烫是正常反应。
她本是相当不能理解的,林盏为何突然要做纹身?
临行前林盏嘱咐到时不要看,可他越是如此,沈瑛便越是好奇。将林盏交给纹身师傅后,沈瑛从门边探了半个身子,见林盏脱去衣衫趴了下去,裸/露的左肩上赫然一个红色的“罪”字。
沈瑛静静在外守着,她的一双腿都站得酸乏了,师傅仍握针在林盏背上细致点刺,直到一朵牡丹盛开在他背上,那个“罪”字被暗红的牡丹覆盖。师傅才收了针给他擦拭体肤上渗出的鲜血。
原来林盏来此纹身,是以遮掩自己的罪人身份。
这些天王府中流传林盏要进宫侍奉皇帝,她本还严厉斥责自己的侍女听信谣言,如此一来,倒是只有她一人还不知情——若非要进宫面对圣上,林盏何须将自己肩上那字暴露于外人眼中,又何须将整个后肩都一处不落地以纹针扎刺。
“为何不去找王爷求情,你肩上刺字,身份特殊,他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