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这件毛衣是我妈给我打的,特别厚。”男孩摸了摸身上的毛衣,“穿了三四年了,我看我要是不长高了的话再穿个七八年没问题。”
“你妈还会打毛衣?这是羊毛的吗?”
“不是吧,不知道什么毛。”
宋明武喝了一口奶茶,“男孩子你这个年纪还有得长,到大学还能长个一两公分。我小时候很矮,初中的时候还不到我们全班平均身高,后来高中三年窜了十五公分。我在警校还长了两公分来着。你有一米七吧?”
“一米七五。”
“那就是嘛,能再长五公分,一米八就更帅了。”
宋昂拨开头发,笑得眼睛眯了起来,指着下面的河涌,“你说,这个天气,那水会不会很冷?”
“废话,会冻坏人的。你要下去游泳?”
宋昂眼内精光一闪“我想去捞鱼。”
春天的河水有点下不去脚。宋昂倒是很熟练的样子,把奶茶杯子撕开封口,裤腿一卷就往下摸。冰凉的河水冻得他撕地倒抽了一口气,表情十分生动。他朝宋明武招了招手,“还行,不是特别凉,你要不要下来玩?”
宋明武陪着他下了河。河水清冽,表面浮动着鳞动的光带,石头五颜六色,沾着青苔和河泥。鱼小而精,滑溜的很,一杯子舀上来都是水,舀不到鱼。
宋昂弯着腰,毛衣向上撩起,露出一截清瘦的腰来。宋明武无奈地把毛衣拽了下来。男孩儿奇怪地转头忘他。宋明武摆摆手,说,冷不冷。男孩的杯子里一条黑色小鱼在水里翻腾,它小的几乎只有指甲盖那么点儿,远看像是一个逗号,拖着灵活的尾巴撞到了杯壁来回折返,四处碰壁。宋明武握住他的杯子,说,你看。
男孩雀跃起来,手指伸到杯子里逗弄。他摊开了手掌两手并拢,让宋明武把小鱼倒在他的手心里。冰凉的水淌过指缝,从折叠婉转的皱褶里缓缓浸透,黑色的逗号这时候亲吻了他的指尖,又滑到手心里,跳起来甩开一小从水花直打在脸上。
少年朗笑,眉眼全开,毫无顾忌。宋明武看着,脸颊燥热。
“快点,再倒点水,会死的!”
“没事。不会的。”宋明武把水淋到他手上,“以前我们抓鱼,为了让鱼活得时间长一点,就把河泥捞起来敷在它身上,厚厚一层全包起来,能多活半天。很坚强的生命。”
宋昂看着掌心里的小东西,“是吗?这么小也能这么耐操吗?”
宋明武笑,“那就不知道了。这种鱼养不大的。永远也就是这么小了。”
“为什么长不大?”
“品种就是这样。”
少年捧在手心里像是宝一样看了又看,拨弄又拨弄。小鱼被弄得躁动不安,甩着尾巴拍打他的手。那触感只有轻微的瘙痒。宋昂有点不舍得把它放走了,这时候小鱼轻轻跃起,尾巴打了个拐朝着掌心边缘猛地将自己甩了出去。宋昂啊了一声,那小东西已经跳了出去,啪地栽进了河水里眨眼间被带走。
宋昂扁扁嘴,对旁边的人控诉,“它逃掉了。”
宋明武摸摸他的头,“你再玩要把它玩死了,它能不逃吗?上去吧,等会儿会冻坏的。”
他伸出手牵起少年慢慢淌过急促的流水回到河堤上。被阳光熨帖过的草地温暖而干燥,宋昂这时候才感觉到脚被冻得有点麻,他跌坐在草地上慢悠悠地晒着两只脚丫子,眼神越过了信号塔向云翳身后的山川飞去。
他满足地叹息了一声。
第二天晚上警局正式开展了抓捕行动。宋明武他们被调过去做保障,晚上十二点多就已经在菜市场蹲点,藏在后头居民楼一个出租屋里面监视,窗帘拉开一条缝正对着那排流动板屋,几个窗几个门看得清清楚楚。
大概两点多钟周围布置妥当,两组人员陆续到达就位。空洞的菜市场像个漆黑的漩涡,周围不少孤魂野鬼们席地而睡,还有拾荒者托着板车像是归家的倦客,拾掇拾掇了个角落睡在自己的板车上。野狗一两只,偶尔吠两声把鬼们吓醒,自然遭到了残忍的驱逐。
宋明武坐在窗前,心思并不太在板屋上。
“宋哥惦记哪门子姑娘呢?”队员调侃他。
宋明武失笑,“扯淡。”
“那你在这儿两眼放空地傻笑?”
“困的。你他妈连着晚上值班试试?”
队员戏谑地笑了两声,也不拆穿他了。
近四点,偶尔有一两名早起的小贩已经开始活动,板车三轮车晃悠的声音在空旷的小道上回荡,显得更加寂静。最初,是个穿校服的男孩子靠近了菜市场,他一进入视野,气氛似乎就变得压抑起来了。在那横七竖八躺尸一样的菜市场门口,这男生大约徘徊了五六分钟,他先抽了一根烟,然后接了个电话。电话过去大约十分钟,一个穿兜帽衫的男人靠近,直接走近男生讨了根烟,两人对话,然后环顾四周一起上楼。
刑侦组杨队打了个手势,一组十人平分两队前后左右靠近流动板屋那间房间。一楼前后两个门被另外一组平分两队包围。宋明武将窗帘的缝隙撩得大了一点,眼睛一动不动盯着那扇刷着蓝灰色漆的小门上。他看杨队一招手,队员踹门而入,那小屋里似乎有一盏亮着的灯,耳边传来了吵嚷的声音。
队员靠近了问,“宋哥,怎么样?”
宋明武示意他闭嘴,突然叫了一句,“不好。”
短促的枪声划破了寂静,第一声像是幻觉,紧接着第二声变得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