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并没有张爷说的那么好,刘邦也没有张爷称赞的那么绝无仅有。
稀稀落落的人,也足够让他们几人人仰马翻。
但我仍旧很开心,不知道是为了刘邦那股子干劲儿,还是为往事。
在我高中的那些年,东山开发了一个旅游公园,周末的时候,很多人去那里放松游玩。
春天赏花踏青,秋天登高放风筝。
刘邦总在收完废品以后,拿着一堆十几块钱批发来的泥塑小玩偶在人群较多的地方摆摊售卖。
小玩偶浓墨重彩,但做工仍然显得很粗糙。
是故很多人路过,都是连目光也不曾停留。
刘邦却不管不顾,静默的蹲在那里。
若是有人上前询问,他就一指旁边的纸板。
白色的制版上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请您关爱残疾人,十块钱三个。
很多人看完以后,就立马站起来走了。
刘邦个子较大,手脚齐全,看起来并没有任何残疾。
大家对这样低智商的骗术,连多说一句话的力气也不肯浪费。
这样的情况出现过三四次后,刘邦也觉得不对劲儿了,上前拦住欲走的那人哇哇的叫着比划。
他问,怎么不买了?我的东西很好的。
人家看不懂他的手语,又见他激动的挥手跳脚,以为他想要强卖,很可能下一秒就会暴起伤人。
迫于威慑,也迫于不想惹麻烦的理由,那人掏了十块钱给刘邦。没想到,刚走了两步,却再次被赶上来的刘邦拦住。
你还想怎么样?
那人怒了。
刘邦乌拉乌拉的比划了一阵,然后将手里拿着的三个泥偶塞给人家。
塞完以后,不顾人家的怔愣,大踏步走了。
当然,也有特殊的情况。
有人以为他要动粗,便要拨打了110。
刘邦不傻,他虽然说不出话来,但听得见。
他哇啦啦比划着解释。脑上青筋暴起,嘴里吐沫横飞,再加上那手舞足蹈的样子,更让那人胆战心惊,于是,更坚定了那人报警的决心。
刘邦急了,上前来抢那人的手机,一来二去,两人扭成了一团。
那人大叫:“救命啊!迫人买东西不成打人啦!抢手机啦!”
警车乌拉拉开来,穿着制服的郝警官拨开众人,看到了围在人群中央激动不已的刘邦。
被强迫与那人分开的刘邦想走,却被好心的群众围了起来。
他又是个犟的,人家越拦住不让,他越觉得不妙必须得快些走。于是,当郝警官赶来时,就看到胶着成一团仿若聚众闹事的壮观场面。
“怎么回事?”
郝警官沉着脸问。
刘邦自是不会回答的,他说不出来话。只好耷拉着脑袋,听众人你一眼我一语的叙述经过。
“带走~”
郝警官看了刘邦一眼,吩咐手下人将其押上车。
然后警车又乌拉拉开走了。
我放学的时候,再次在校门口看见了郝警官。
“走吧~”
他对我说。
像四年前一样的口气,我心里却隐隐升起一股忐忑和害怕来。
这一忐忑害怕,化作行动上的迟疑和犹豫。
见我不动,郝警官以为我是因为四年前的阴影,当下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没啥事。你爸有点事,让我接你回家。”
这是个不怎么高明的谎言,刘邦从来不接我回家。
我抬起头,望着郝警官问:“出什么事了,您直接说吧,放心,我受得住。”
话一出口,我就发现心里忽然难受的紧。
刘邦和钱夫人不一样。他虽然不能开口说话,但至少和我活在一个维度。他不会像钱夫人那样,一天动也不动的坐上一天,纵使偶尔傻笑也是对着长满锈迹的铁窗。
郝警官看着颓丧的我叹了口气,道:“你爸本不想让你知道。但若是不告诉你,怕是你心里一直不踏实。他没事儿,就是要在局子蹲一晚。”
“走吧~”
说着,他揽着我的肩膀,像是普通的父亲和儿子出行一般,朝派出所走去。
这是郝警官第三次对我说这个词。前一秒刚刚还悬着的心随着这话安稳的落了下来。
我知道,他这是打算带我去看刘邦。
我两次进派出所,见得都是同一人。
刘邦看起来很颓靡,望见我来了,啊啊的朝着郝警官叫起来。
“是你儿子非要来的。不然他不放心。”
郝警官虽然不明白刘邦的乱叫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好心的安抚道。
刘邦一下子蔫了。
他抱着头,将自己的脸埋进膝盖,不敢看我。
“爸~”
我轻声叫他。
刘邦没有反应。
“爸~”
我提高了声音,接着叫。但实际上,由于那个词儿的陌生程度,我叫的颇为艰难,那嗓音也没高到哪儿去。
刘邦却是听到了,他抬起头来,难以置信的望着我。
“爸~”
我又叫了一声。
刘邦的眼里泛起了泪花儿。
这是我第一次叫他爸。
刘邦哇啦哇啦拍着自己的胸脯叫着,脸上满是激动之色。
在我来的路上,郝警官已经将公园里发生的事都告诉我了。这四年来,他对我的好我都看在眼里,但心里还是迈不过钱夫人那道坎儿。
因此,我一直叫他的大名儿:刘邦,刘邦,刘邦。
怎么也不肯改口。
刘邦扬起拳头威吓过我两次后,便颓然的放弃了让我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