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握紧遮挡在长袖中的手,“你威胁我?”
“谈不上威胁,实话实说罢了。”竹昑伸手摸了摸翠竹冰凉光滑的竹身,这竹子啊,一年四季都是一个样子,翠绿笔直。
竹昑抚摸着竹身,思绪便有点飘散,吟霜满月的时候,他还抱过他。
“我不喜欢竹子。”风月突然出声,打断了竹昑的思绪。
“竹子过钢易折。”风月见他看自己,又补充了一句。
竹昑目光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嘴角轻扯,扔给他四个字,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宁折不屈。”
风月咬紧了下唇,细白的牙齿硬是把下唇咬破了,见血了,他才恍然的舔了舔唇边的血迹。
风月在谷内住了一个月,见不到暗让他内心焦急,像被炭火灼烧般难耐。那老奴不知怎地,总是来催他回教,他训斥了几次,那老奴便不再来了。
这日,风月脸上满是喜色,坐在屋里仔细的打理了自己一番,才打开门迎了出去,暗居然主动来见他了。
谷内庭廊,四周烧着暖炉,石桌上摆着温着的酒壶。
暗和风月对坐,并不言语。暗亲自为风月倒了一杯酒,风月便喜笑颜开的喝了下去。
“暗哥哥,你原谅我了罢?”
“暗哥哥,风月知错了,你原谅我可好?”
暗一直不说话,也不喝酒,自给风月倒了一杯酒后,就沉默的坐在那里,目光看着外面飘扬的雪花,似乎在听风月说话,又似乎没听。
风月也不在意,暗愿意主动来见他,他便已经高兴的不能自己,自顾自的说着逗趣的话,不时又讲些小时候的趣事。
直到日头渐斜,风月似乎是困了,又似乎是酒喝多了醉倒了,趴倒在桌边不动了。
一名身形佝偻的老奴踏着飞雪而来,抱起风月瘫软的身子,冲着暗微一点头,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暗又自己坐了片刻,才站起来,倒掉了剩余的酒,砸了酒壶,转身迎着飞雪走向了他和竹昑的屋子。
他了解原夜,正如他了解自己一般。他与原夜,某些地方似乎极为相像。
十年,竹昑的面容一丝未变,而他眉心已经有了一道轻微的细痕,不皱眉的时候发现不了。
遥遥看见屋内亮起的灯火,暗眼神渐暖。
竹昑无聊的支着脸颊摆弄着桌上的筷子,看到暗进来,细长的眉一挑,“还知道回来?”
暗讨好的抚了抚竹昑的后颈,坐在竹昑身边,为竹昑布菜倒茶。
竹昑这才吃了起来,虽然气呼呼的,却还不忘时不时喂暗吃一口。暗一只大手一直在竹昑的后颈揉-捏,纤细的脖领脆弱的轻易就能捏断。
竹昑毫无所觉,吃吃喝喝好不欢快。
风月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寒冷刺骨的冰床上,全身都动弹不得,只有眼珠能转动。
风月被冻的全身刺痛,眼睫上逐渐结了一层细密的冰霜。
吱嘎的声音响起,一佝偻老奴推了口冰棺进来,停好后又俯身小心的把冰棺内的人小心翼翼的抱出来放到风月旁边。那人浑身都被冻僵了,身上结了层霜,显然是个死人。待风月看清,眼睛不可置信的瞪大,那老奴,正是在教内呆了几十年的仆人,也是频频去竹谷请他回教的那个。而被他放在他旁边的尸体,居然是应该被他扔在乱葬岗的原夜。
风月说不了话,也动不了,只一双眼珠子滚来滚去,惊惧不已。
那老奴小心翼翼的摆弄好一人一尸的姿势,最后看着眼珠子骨碌碌转个不停的风月叹气。
“你这又是何苦呢?”
“老教主临死前吩咐好了,你若是不再去纠缠那暗,他便许你一生无忧,你若是执迷不悟,便下去陪他做伴吧。”
“老奴在这拜月教呆了数十年,服侍了两任教主,老奴也不忍,老奴也给了你数次机会,偏你执迷不悟,这便怪不得老奴了。”
风月眼睛狂眨,泪珠从眼睛里不断的滑落,流出眼眶不一会,便结成了冰碴子。
“如今,你便,陪着老教主吧,哎。”那老奴留下一声叹息,便慢慢走了出去。随着他离开,这冰室内最后一丝光亮也被带走,陷入了无限的黑暗中。
风月躺在刺骨的寒冰上,身旁躺着冻僵的尸体,他无声的流着眼泪,到最后眼睛似乎是结了冰,一滴泪也流不出了。
他想到了暗给他倒的那杯酒,想到他们小时候,想到碧落给他偷的烤鸡,想了很多,最后他的大脑似乎也被冻上了,他有意识的最后一刻,想的是,为什么,他不懂。
他不懂啊!
一片黑暗的冰室里,安静的躺着两具尸体,一具苍老丑陋,闭着眼,面色狰狞。一具年轻貌美,睁着眼,面色悲戚。
风月从竹谷消失了,没有任何人过问他的下落。
五年后,碧落喂倾墨喝下了他最新研制的汤药,然后静静的等候,一天过去了,倾墨还是那呆滞的样子。碧落失落,却又立刻投入了新一轮的研究中,这些年,他失望了太多次,却也没有一次放弃过。
第二日,清晨,在药房研究了一夜的碧落,双眼布满了红血丝,听到门被打开的嘎吱声也没当回事,许是来打扫的小弟子。
“碧落。”
正拿着毛笔奋笔疾书的碧落手腕一颤,一滴墨砸在了宣纸上,晕染开来,他不敢置信的看过去。
倾墨倚靠在门边,身后是初春的骄阳,他嘴角噙着清雅的笑容,目光莹莹的落在碧落身上。
碧落手中的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