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紫红的圆脸,头戴一顶小毡帽,背着一只大包袱,怕羞地低着头。
弟弟语气颇为不好地迎了上去:“谁?”
青年如惊跳的小鸟一般退了一步,唯唯诺诺地搓着手:“我……我来找我大姐……”
弟弟冷笑:“这里只有找妹子的,没有找大姐的。”
青年几乎要哭了出来:“真的是我大姐……”
他在旁边看了半晌,这才迎了上去,好声好气地问青年:“你找你大姐有什么事?”
青年挠挠头,小心翼翼地窥伺着他和弟弟的脸色:“她离家许久,最近给我写信,让我过来看看……”
见两人沉默着,青年恍然大悟地从背上把包袱拎下来,蹲在地上打开了,一样一样地往外面摆:“你看,这都是我们家特产,大姐她小时候可喜欢吃了……”
他看着青年蹲在地上摆弄,遂笑道:“原来是舅舅,请进。我是哥哥,这个是弟弟。”
青年张了嘴,半晌终于找到了下一句话:“你们叫什么名字啊?”
“没名字。”弟弟转身回了屋子。
青年咬着嘴唇“喔……”了一声,默默地跟在了弟弟身后。
收拾出来一间客房给青年,太阳下去了,青年的房里点起了油灯。
弟弟一脸不耐烦地进去:“油很贵的,你省着点用。”
青年慌慌张张吹熄了灯:“我……我下午翻了书,给你和你哥哥都起了名字……”
弟弟无言地看着他,青年涨红了脸:“是景玉两个字,高山景行的景,温雅如玉的玉!意思很好的!”
他走进门去,见弟弟和青年僵持着,就笑道:“那可谢谢舅舅了,饭做好了,出来一道吃。”
青年的嘴就像没把门似地,吃饭的时候就给他掏了个底。
原来青年是母亲老家中长房嫡子,可惜脑筋不太好,再加上人又有些痴气,居然就瞒着高堂,跑城里来寻早就被赶出家门的庶姐。
“权重望崇的崇,琼楼玉宇的玉,是崇玉两个字。”青年讨好地笑着,米粒沾在了嘴边。
门吱吱呀呀响了,是母亲回来了,她一见青年就道:“你来啦!进屋,我有话跟你说。”
母亲穿着时兴的旗袍穿过院子,瓦楞边许多枯草的断茎当风抖着,一片寂静。
他和弟弟跟了过去,母亲在房里点了烟,对着青年道:“该说的,我信上都说了。你来了,说明你还是个有良心的。”
青年一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母亲叹了口气:“我不年轻了,也该安定了……”
他心中一怔,转眼看弟弟,却见弟弟睫毛的黑影闪在略显纤细的玉颜上,和廊外的天一样暗沉。
青年怔怔地“喔……”了一声。
母亲看了他俩一眼,藏着许多凄凉的神情:“可我舍不得这两个小的,毕竟不能带着他们入门……”
青年抬起脸:“让他们跟着我吧,我能把他们养大。”
母亲咳着烟笑起来:“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子,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仔细太太揍不死你。”
作者有话要说:崇玉哥哥的番外,好长……
20、第 20 章【补完】 ...
【罗武番外(下)】
离别时候并无多少感伤,弟弟最后投向母亲的一眼,带着冷漠。
母亲衔着烟,看不清表情,夜的屋子里,燃了蜡烛,弥满了青白的光,没有一点暖。
离开生活许久的老屋,弟弟跨出门槛,被黑暗衬出一个灰色的影。
最后落在视域中的,只有舅舅提着大箱子,一路小跑地跟在一言不发的弟弟身后,亦步亦趋的滑稽模样。
看着厚重的大门关上,放佛隔绝了空间,形成了两个决然不同的世界,母亲便跪在门边哭了。
他淡淡地道:“这几日帮你收拾些东西,等你嫁进了门,我也该走了。”
母亲抬起花了妆的泪眼看他:“你为什么笑?”
他摸摸脸,自己仿佛是笑了,谁知道呢?
转身,他去整理母亲杂乱的衣物。
等出屋的时候,母亲已擦净了泪痕,一脸憔悴。
“我把你留下来,知道是为什么么?”母亲嘶哑地开口了。
“你说让弟弟先走,我留在这儿帮你收拾,随后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