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哥们儿神情有些复杂,貌似不甘心、不服气又隐隐带一点希望的混合。
“可是我听说,周立辉很爱玩……”
王哥点头,非常同意这种说法。
周立辉豪爽爱玩是出了名的。他出手大方,酒量惊人,生平最大乐事就是呼朋唤友一起出去哈皮,他买单。因此人送外号:中国瓦尔特。
——瓦尔特何人?前南斯拉夫影片《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中的主人公,游击队员是也。众所周知,所谓的游击队,就是遇到山洞住山洞,遇到河床睡河床,条件有限时草丛里伏一夜也是可以的。朋友们一致认为周立辉已经深深具有了这种夜不着家、哪黑哪歇的游击精神。
换作别的有家室的男人,断然不敢如此嚣张。但要不怎么就说周立辉这家伙命好呢!
唐堂不愧是在学校当图书馆馆长的人,恁地好涵养好修养,对此不吵不闹,十分容忍。单凭这一点就羡煞了一干妻管严的闲人,连周立辉本人也不止一次在朋友面前夸耀:“我老婆,真是好得没话说。”
王哥循循善诱地问他那哥们儿:“你看,周立辉这么玩他俩都没分,你觉得你还插得进去么?”
此刻的唐堂,混然不知自己成了闲话中的主角,正急忙忙地往家里赶呢。
上楼的时候就听到家里电话铃声大作,也不知道响了已有多久。唐堂怕有急事,连忙开门进去。扑过去一看发现是周立辉的手机号,立刻心中有数。他脸色一沉,一把拎起话筒先发制人:“是不是又不回来吃饭啦?”
那边语塞了一下,接着就嘿嘿笑道:“你怎么知道?”
“哼,在这个时候打电话回来还能有什么别的事。”
“今天约了工商局老罗他们吃饭,你知道,做生意要跟他们打好关系的嘛。”
唐堂没好气地道:“那你怎么不早说?我今天做了那么多的菜。”
“临时决定的。哎,你吃啊,吃不完就收在冰箱里,等明天我俩一起吃。”
空头支票,天知道明天是不是又和税务局老李、财政局老王。
唐堂虽然满心不舒服,但也不好跟他再计较,只喝一声:“你少喝点酒!”说罢,悻悻挂了电话。
真是,明明是难得的假期,就因为他大爷昨晚感性地一句‘好久没吃你做的饭了’自己就忙活了一整天。
一早起来换洗床单打扫卫生,也准备了丰盛的烛光晚餐,甚至,连餐后的娱乐活动都设计好了——
唐堂气恼,有种俏媚眼做给了瞎子看的感觉。他闷闷地转进厨房,看着灶台上那些早就处理完毕只等下锅的食材,良久才叹出一口气,又一样一样地打包收进冰箱。
周立辉这个人对于饭菜的要求十分麻烦。没肉不行,没菜不行,没汤也不行。所以但凡他在家里吃饭,都得照着政府迎宾的标准,荤素搭配四菜一汤,而且时不时地还要挑剔口味、指定菜单,若是吃得不爽就会一晚上这挑毛病那挑毛病,吹毛求疵,总之就是不让唐堂安生。现在他在外面吃,按理说唐堂本该松一口气才对,但不知怎么的却也觉得没了什么胃口,只将就着炒了个小菜,就着炖好的汤把晚饭对付了过去。
收拾完毕看电视,又上了一会儿网,眼看时针渐渐向十点靠近,唐堂洗洗上床睡觉。
他的作息一向比周立辉要规律,再加上做家事也累了一天了,于是很快就睡熟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忽然被钥匙扭开门锁的声音给惊醒。接着就听到客厅里啪地一声,灯光大亮。
呵,夜游神终于回来了。
唐堂没好气地想着,不想理他,也懒得去质问他这已是凌晨几点,只闭着眼睛往被窝里缩了缩,想要继续再睡。
但外头那人活象只出来偷糖的大耗子,动静不大却一直不曾消停。悉悉索索、悉悉索索,咳嗽喝水脱衣服,走来走去。唐堂尽量忽视这些动静,努力培养睡觉的情绪。但很快他就不能继续保持这种状态了,因为一阵强烈的酒气来到床边,紧接着他身侧床铺一陷,周立辉上床了。
!
这才是唐堂最不能忍受之事,以至于他一下子就跳起来:“你又不洗脸就上床!”
男人吓了一跳,却没说乖乖起来,反而迅速地把脸埋进枕头里,含含糊糊嘟囔道:“不要脸了……”
唐堂气得蹬他一脚。“我今天刚换的床单啊!”这个不讲卫生的!
男人听说,便把脸侧过来,撒娇:“那你给我洗。”
以跟这个人生活多年的经验唐堂自己也知道,此刻要把这周立辉从床上撬起来赶到浴室去洗手洗脸是多么不现实的一件事。他怒目瞪他半晌,终于在男人那种‘你不给我洗我就不洗,反正床单脏了在乎的人不是我’的无耻眼光中败下阵来。
“猪!”骂了一声,唐堂爬起来就往浴室冲。留下周立辉在床上抬高了头,看着他的背影得意地笑。
热水很快就被端到了床边,周立辉这会儿乖得不行,跟那幼儿园大班的小孩似的,举着双手,任唐堂拉着脸以杀猪般的力道用力给他擦脸擦手,还把脖子伸长了左右转动一下,好让他也顺便照顾到。
唐堂看到他这安心享受的模样就心中有火,一火就口不择言。
“老子就当提前伺候脑中风病人了!”
周立辉一听这话,眼睛一睁,脸上流露出浓浓的受伤表情来。
“糖糖,你伤害了我。”
“……”
“不过我一笑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