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能随便答应的,当下侧身退开半步,望向萧景琰,声音中已带了求肯:“皇上——”

但萧景琰显是主意已定,并不看他,目光向庭生一扫,庭生再不敢迟疑,对着梅长苏一揖到地:“望先生教我。”

梅长苏无奈至极,此时情格势禁,他总不能公然抗旨不尊,只得躬身还礼:“蒙殿下不弃,苏某自当尽心竭力。”

庭生听他自称苏某,心中更是不悦,回座坐下,忽地心想看这人的样子,顶多是个读了些四书五经的酸书生。我何不当着父皇的面考教考教他,也好让父皇知道,他才不是什么苏先生。

想到这里便对萧景琰道:“父皇,儿臣近日读书,有好些不解之处,不知……”

萧景琰哪里不明白他的心思,微微一笑端起茶碗,道:“现放着苏先生在此,你问就是。”

庭生等得就是这一句,当下转头看向梅长苏,面上挂出个笑容开始发问。他天资聪颖,但开蒙较晚,在掖幽庭中只能自己偷看些杂书,直到遇到梅长苏才开始系统学习。自知文治方面的学问尚浅,恐怕问不倒一副读书人模样的苏伍,于是专挑些兵书中的疑难来问。他身边的靖王旧部皆是武将,平日里耳染目濡,杂七杂八的上至行军布阵,下至养战马屯粮草,倒也学了不少。

可这时不管他自觉问得有多刁钻,那个苏伍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随口解答,好似他问的不过是三字经百家姓里的问题一般。

搜肠刮肚地又问了几句,却始终没能问倒苏伍,庭生沉稳的脸上终于露出些既惊讶又不服气的表情——这人天天跟在父皇身边,定是听父皇讲论得多了,拾了些牙慧罢了!

其实他岂不知刚才苏伍的言论颇为精妙,好几次都令他有茅塞顿开之感,决不只是拾人牙慧而已,只是他毕竟少年心性,又对从前的苏先生敬若天人,一时之间哪里能心服口服?

梅长苏看他一眼,心中轻叹,事已至此,他虽觉不妥,却也不肯敷衍塞责的随意应付,徐徐开口道:“殿下若问完了,苏某也有几个问题想问问殿下。”庭生微微一惊,随即宁定,嘴唇紧抿着道:“先生请讲。”

梅长苏略略欠身,问道:“不知殿下近日在读什么书?”

庭生一愣,他原以为梅长苏看出他有意刁难考教,也要出些难题给他,让他在父皇母后面前丢个脸,谁知竟是问他这个,一时有些不明所以,只得如实答了。

梅长苏当年去北境之前,曾给庭生列了一张长长的书单。虽然明知日后庭生做了皇子,年龄到了萧景琰自会给他指派名师教导,但想到自己此去便再无归日,无论如何都想再对景禹哥哥这唯一的骨血尽点心力。所以那张单子拟得详尽至极,文治武功都细细分了类,标了顺序,这时一听庭生回答,便大概知道他这些年进境如何。当下便以此书内容为题,又问了他几句,庭生有的答得甚好,有的却也答不出来。但梅长苏俨然已端起了先生的架子,他答得好时轻轻点头,答不出来时便叫他晚间有空,再将那书的第几章第几节重新读过。庭生听他对此书了如指掌,不禁心中惊讶,暗道莫非他也正好在读这本书,哪有这么巧的?

萧景琰看他二人一问一答说个没完,只是微笑不语,萧玓却实在坐不住了。他记着母后平日的嘱咐和教导,已苦苦忍耐了许久,此刻见殿外日光西斜,会飞的哥哥还没有出现,庭生哥哥和这个什么先生却一直说些他听不懂的话,终于挪了挪小屁股,细声叫道:“父皇……”

皇后一直垂眉低目地坐在一边听二人对答,心中想的却是进门前皇上的那句“有事和你商量”。他要和她商量什么呢?庭生的事他显然早有决断,后宫中除了苏伍这个异数一切如旧,而苏伍这个异数恰恰是皇上圣心独断,不会和任何人商量的。那会是什么?

柳氏左思右想,直到听见儿子的声音,抬头看到犹自在和苏伍对答的庭生,忽然明白过来。心中不禁暗暗苦笑,皇上今日怕是与她不谋而合地想到一处去了。不过她是为了儿子,皇上,又是为了什么呢?

萧景琰低头看向儿子,笑道:“怎么,坐不住了?”他一说话,梅长苏和庭生自然都住了口。萧景琰对庭生道:“将来多得是机会向先生讨教,今天便就此打住吧。”说罢转头看向皇后,面上微现踌躇之色,皇后却已抢先一步离席行了个礼,道:“皇上,臣妾有个不情之请。”

萧景琰一怔,道:“你说。”

“苏先生学问这样好,臣妾想请先生也分心教导教导玓儿。”

梅长苏大惊,心道你怎么也跟着凑热闹,连忙躬身道:“小殿下还小,苏某身为男子诸多不便,只怕照拂不周,娘娘……”

萧景琰本就是打算跟皇后商议此事的,萧玓年纪尚幼原本不急,但今日既有了飞流相救的一出,他便觉得不如顺水推舟地提出来再说,不料皇后竟先他一步,当下笑道:“朕原有此意。玓儿虽然年幼,但多跟有学问的人接触,总好过整日跟着宫女奶娘们厮混。何况飞流也在这里,便是不忙识字念书,也可跟飞流学点功夫,强壮筋骨。朕当年也是三岁便开始跟着林帅习武练功……”

他说到这忽地一顿,转眸去看梅长苏,皇后已接口道:“玓儿哪里能跟皇上相比?不过若能跟着飞流哥哥习练武艺,玓儿不知要高兴成什么样呢。”低头对萧玓柔声笑道:“玓儿说是不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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