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琰愕然道:“她把你打成这样……”

梅长苏道:“是草民顶撞在先……娘娘乃一国之母,即便有所误会责打错了,也断没有为了草民责罚君上的道理……”他痛得厉害,说了这几句话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伏在枕上喘息不已。

萧景琰看他疼成这样还在为皇后求情,再想到那些污言秽语,更加气往上冲,怒道:“就算是君上,也不能无缘无故滥施酷刑!这次朕若不小惩大诫,下次她岂不要草菅人命了?!”说着又要向外走。

梅长苏大急,一边叫道:“陛下!陛下!”一边不顾伤口疼痛撑起身就想下榻,旁边的太医赶忙轻轻按住,道:“公子不可!刚刚包好的伤口……”萧景琰听他叫得急迫,又怕他真的挣下床来,只得停下,回身道:“苏兄不可乱动。有话请说便是。”

梅长苏道:“陛下与草民相识数月,一直不肯以真实身份相告,是何缘故?”

萧景琰万料不到他竟在这时候直言相询,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愣了一会儿才讷讷道:“朕……身为国君,实有许多苦衷,还望苏兄海涵……”

梅长苏轻轻点头,道:“人人都难逃身份之困……陛下如此,娘娘又何尝不是……皇后掌管六宫,若是知道皇上因为私服出宫去见一个平民而致身犯险境却不闻不问,那才是失职……请皇上细想……”

萧景琰既觉他言之有理,又见他疼得声音发颤,说一句便要停一下稳定气息,甚是艰难,已不忍再拂逆他的意思,可又不忿他受这番苦楚,迟疑道:“那依苏兄的意思……?”

梅长苏喘了一会,才道:“娘娘闹市拿人,不宣罪责不示公文,这点做得的确不妥……但除此之外并无大过……还请陛下念在娘娘只是关心情切,斥责几句便罢了……”

萧景琰想了想道:“皇后也罢了,只是那些奴婢妄言挑唆,却不能轻饶了。”

梅长苏已精疲力竭,低声道:“那就但凭皇上处置了……”说到这里实在支持不住,身子一沉,又晕了过去。

他二人一问一答说得自然,全没发现一旁的高湛低垂的目光中尽是惊讶——他侍奉多年,深知今上在朝政上虽然广开言路,但后宫之事却从不容朝臣置喙。否则也不至于他登基三年多,后宫还如此空虚。今天这位苏公子劝得固然大胆,皇上这番从善如流,却也……难得的很呐……

最终这场闹剧,以正阳宫上下宫人被罚俸一月,出言无状的那个小宫女廷杖十下,发去尚衣监粗使;带头抓人的禁军小头目杖二十,降为普通士兵。谕旨上对皇后只是淡淡斥责了两句律下不严,行事莽撞,最后还安抚了一下:“但念其如此行事皆因对朕关心情切,故不忍深责,望今后引以为戒”云云,处罚如此之轻,跟天子当时的雷霆之怒极不相符,令柳氏大感意外之余,不免又痛哭了一场。

——

却说梅长苏那日再度昏去,萧景琰这才想起蒙挚还在书房候着,于是交代了高湛好生伺候着,人醒了便来通报,便又到书房去了。

他与蒙挚私交甚笃,又事关苏伍,所以虽是后宫之事但也不瞒他。蒙挚听说竟是皇后娘娘喝醋,把苏公子抓来打了一顿,脸上表情顿时有些尴尬,既觉苏公子这顿打挨得冤枉,又不免想起当年皇帝和林殊间感情之好,若是小殊还活着怕是也逃不过这些流言蜚语吧……但天子家事毕竟不好评论,叹息了一声转过话头自请在列战英养伤期间暂代禁军统领,萧景琰心知拗不过他,只好准了。

直到掌灯时分,高湛才来报苏公子醒了,萧景琰回去时见他正在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地喝太医开的散瘀清毒的药,见萧景琰进来忙在枕上顿首行礼,萧景琰摆摆手道:“苏兄有伤在身,就不必多礼了。”又忍不住好笑道:“苏兄这么大的人了,竟怕喝药吗?”

梅长苏苦着脸道:“陛下取笑了。”顿了顿又道:“陛下,草民从前不知您身份,和您称兄道弟已是大不敬,现下……还请陛下改了称呼罢。”

萧景琰微笑道:“那好,朕不叫你苏兄,你也别自称草民了。以你胸中之才,封个朝廷客卿也是当得的,以后朕便以先生相称吧。”

此言一出,两人都是一呆,萧景琰顿时暗暗后悔,但话已出口断没有收回之理,梅长苏心中也是百味杂陈,却也只得在枕上叩首谢恩。

一时间气氛不觉有些微妙,萧景琰随口问了两句他的伤势,便坐到桌边自行看书去了。梅长苏趴了一会儿,只觉浑身都不自在,忍不住咳了声,道:“天色不早,皇上还请早些回去休息吧。”

萧景琰讶然抬头,道:“这便是朕的寝宫,你叫朕回哪里去?”

梅长苏吃了一惊。这养居殿他不是没来过,但今天被抬来时人已经晕了没看到路,里面的陈设又与萧选为帝时大相径庭,简单朴素得他还以为是一间闲置的偏殿。这时听说自己竟趴在当今天子的龙榻上,心下大觉不妥,道:“那还请陛下这就着人将我挪到别处养伤,以免耽误陛下休息。”

谁知萧景琰却道:“先生伤得不轻,不宜挪动。你若不习惯与人同榻,朕去书房睡便是。”

梅长苏为难道:“岂有让陛下去睡书房的道理……但天子与民同榻,这实在于礼不合……”

“朕向来不是拘泥礼数之人,相信先生也不是。”萧景琰淡淡打断他道,“朕与先生相交时日虽短,但一见如故,长恨俗务缠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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