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三死死的咬住朱红的唇,呜咽一声,‘香汗’淋漓。
铃儿连脚步也未停上一停,径自去了。
小小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阿三的视野中,阿三已然承受不住锥心刺骨的痛楚,没骨头的蛇一样,瘫软在地。
一双手递到他的眼前。
手上执着一支透白釉色小瓶。
自是花满楼。
“抱歉。”
花满楼说道。
“我知我不能碰你,但这支药你收下,对你的伤有用处。”
抱歉什么呢?
是抱歉他没有来得及阻止铃儿吗?
又或者是因为他,铃儿才这么做?
他言语诚恳,阿三惨笑一声。
“谢七公子。”
尚可活动的左臂抬起,细白的指尖小心翼翼的摸上药瓶,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颤抖,碰上花满楼的一寸肌肤。
将药瓶收入怀中,阿三佝偻着身子勉强站起身来,跌跌撞撞的步出了这间富丽堂皇的宫殿。
他并没有对花满楼说,他的一只手已经不见了。
也许是觉得没有必要。
也许是……觉得不忍说。
不忍将自己的伤口将那些龌龊肮脏的东西暴露在七公子的面前。
花满楼微微侧着身,直至阿三的脚步声消失不见,才步回窗前,坐下。
此时的心境必然是已经不同于之前。
这样一场暴行就出现在他的身前,作为花满楼,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庄周心知如此,面上神情更是丝毫不露。
黄昏渐深,花香越发的浓郁了。
一只白色的蝴蝶静静悄悄的煽动着翅膀从鲜花庭院中飞起,沿着某种莫名的轨迹,飞舞到庄周的身边,轻轻的落在庄周的鼻尖,收敛羽翼。
庄周伸手慢慢的触碰了一下它柔嫩的翅膀,白蝶顺势落在他的指尖。
庄周梦蝶。
庄周却早已不愿为蝶。
化蝶虽好,不是吾身,他乡虽美,难以心安。
总有一日,庄周可以用自己的面貌自己的神情自己的心意堂堂皇皇活在阳光之下。
总有一日,他必能,将自己所遭受的那些无辜的人遭受的一一还给那个端坐于天之神明之中的余谨。
在那之前,他需要力量。
足以纵横时空踏足鸿蒙八荒,翻云覆雨间宇宙银河深渊低谷尽在执掌的力量。
首先,就从找到这个世界的主神意识承载体开始。
庄周注视着眼前的黑暗,感受着指尖轻微的重量。
蝴蝶立于指尖,蝴蝶立于心尖。
他做过心思过人诡异毒辣的原随云,做过恶疾缠身孤郁寒烈的苏梦枕,做过目下无尘眼含光明的司马超群,更做过清淡温柔称为妖狐之子的安倍晴明。
现下看来,他是不是当日的庄周,他是否踏入的同一条河流,都已不再重要。
脱胎换骨,血肉重塑,惟心中一点灵光经久不灭。
便足已。
一颗辗转多世透彻冰冷的心,一颗谁也不曾知晓曾经恍惚迷惘过的心,在这一日的黄昏,在花满楼的身体里,在指尖的蝴蝶中,悄然的生出一颗新芽,慢慢绽开一朵坚定的花,刹那间,心如长空碧海,晴空之下的一点一滴,自我心中的一丝一毫,都明镜星辰一般,于他,纤毫毕现。
至此,明珠方才真正退了凡尘宝刀方才当真开了新刃,所现之处所指之地,在无人能及无人可挡。
庄周微微一笑。
从未有过的柔和。
从未有过的安宁。
指尖的蝴蝶忽然拍了拍的羽翼同来时一样悄然飞走,转瞬间隐没于花丛,再不可见。
“谁在那里?”
花满楼微微侧头,温和的问道。
不知何时,竟是已有一人立于花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