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此疑问,不由继续探问些兄台高姓大名仙乡何处家里几口人田中几亩地地里几头牛牛生几头仔你脸上为何戴个面具之类的话,那青铜面具却只冷冷的回了一句:“不知道。”便又似入了定一般,对他的诸多问题和搭讪似闻也未闻,连理也不理他一些儿。
云小王爷何曾受过这个,本待暴跳如雷,但转念一想,发怒却是失了风度,便装作不在意般的掸了掸衣襟,奚落道:“风兄既然不肯以实名相告,小王只好以面貌相称了,看这个面具甚是威武,兄台觉得风假脸这个名字怎么样?”
严如华在背后拼命掐云狄,生怕他这般孩子气,得罪了这人,人家不肯再随他们去。但那人只淡淡说了一句:“随便。”便又不再搭理他们。倒是把云九王爷气的七窍生烟。
云狄虽怒,却一时被噎住,说不出什么。只好在心里暗骂:虽然这人细腰长腿,身材看着不错,但是好没央儿的戴个面具,肯定是长的奇丑无比,或是遇到什么灾祸破了相的。心理不健全,所以性格才这般讨厌,且不与他一般见识罢了。
严如华见他们都没再说话,这才稍稍放心,但恐迟则生变,紧着喊一众人按着他指的路线速速前行。
众人沿着河边跑了约一盏茶的功夫,便发现已到河水源头,这河水的发源地是一片湍急的江水,这江水正正好好截住了众人的去路——方才看起来近在咫尺的黑黝黝的山脉正赫然处于江心腹地。
严如华请的第二个帮手便恰在此处等候——这人身量既足,便十分显眼。云狄远远就看见那是一个高大壮实的和尚,这和尚看来不到三十岁年纪,身穿黄布僧袍,头上除两排戒疤外光亮亮的一片,下巴上是刮得青青的胡茬,白净脸膛儿,一对笑眼儿,便似一尊年轻的佛爷一般喜庆。
一见这和尚,云狄不由的心花怒放,全忘记了礼数,冲上去对着和尚就是一拳:“何在大和尚,好久不见,你也被大花勾了来,那厮许了你什么好处?”
原来这和尚是武林泰斗少林寺的弟子,师从罗汉堂长老法空,俗名不具,法号何在。何在虽入佛门,但不拘世俗历法、不守清规戒律,只是性喜顽笑,武功倒是不错。他与云狄认识时间虽不长,却一见如故,甚是相投。
大和尚嘿嘿一笑:“阿弥陀佛。小僧出门游历,乃发愿以佛法普度众生。此次碰巧,助严施主一臂之力,也是有缘。”
云狄不以为然道:“我还不了解大和尚你,莫不是你又偷吃了荤腥,被你师傅赶出来了罢?”
何在和尚倒也不否认,一本正经道:“小僧前日与师傅他老人家是有些误会,但我佛慈悲,游方四处弘扬佛法也是贫僧所愿……”
严如华打断他们道:“事有紧急,你们两位莫再叙旧,我来介绍一下,风兄,这位是少林寺的高僧何在大师。何在大师,这位是承影派的高手,呃……”
他和何在和尚没有云狄那般熟络,也未曾提前打过招呼,便不好只说“风兄”两字。
“风非笑。”好在青铜面具还算给严大公子面子,淡淡的接了他的话。
何在念声阿弥陀佛,向青铜面具唱了个诺,风非笑则还是像方才一般,抱剑微微颔首,便算是回过礼了。
云狄心想这会儿你又肯说名字了,不由忍不住哼了一声。
严如华生怕他再说什么,急急向和尚抱拳问道:“何在大师,我托你办的事如何了?”
何在听得此言,嘿嘿一笑道:“我办事,你放心!”然后将两根粗手指抬到嘴边,打了个唿哨,却见从江面远处边漂出来两个黑点,那两个黑点在水面上飘飘忽忽,待得近了,一众人等方看清是两只竹排。
原来这偃师谷地处巫陵山腹地,巫陵山山势险峻,四面环水,江面宽阔,水流湍急,无以为渡。唯一可能进入的办法就是坐竹排经由一条峡谷,度过那边束窄的江面再相机行事。严如华托何在的事情八成就是这进入山谷之法。
只是这两只竹排上并无艄公,那它们是如何飘过来的?在这夜里渡这湍急的乌江,无人掌舵是决不行的。云狄正在疑惑,却见竹排前面起起伏伏鼓着两个东西,他定睛细看,原来是两条黑色的大犬,身上缚着绳子,拉着两只竹排在江中游。
云狄不由啼笑皆非,问和尚道:“何在,这狗是你找的?你不会要我们把命交给两条狗罢?”
大和尚撇撇嘴说:“天下有几人入偃师谷能活着出来?这里你还想找到肯渡你、敢渡你、能渡你入谷的活人不成?找到两条狗就不错了。这都是附近农家的狗,常在这里洗澡,正因为是狗,才敢拉你。这两条狗很听话,对这里熟悉的很,严施主有地图,只叫它们顺着路拉就是……和尚我也只能办到这个地步,九王爷你要是不满意,让朝廷派条大船,直接送咱们过去多好?就这两条狗还花了我大和尚三两银子……”
严如华怕他们继续斗嘴,便赶紧弃了马,拉了大和尚递给他一块足足有十两重的银子,嘴上说:“叫大师费心了。大师平日清苦,银子自然不能让大师赔上。”
何在拿了银子,笑的满面是花,道:“哪用得了这许多?多了多了,你暂且拿回去,以后再说罢。”他口里虽如此说,手上却只紧紧将那块银子攥着,好似生怕它长了翅膀飞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