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温水把昝六合身上的颜料洗干净了之后,昝三邻寻来一本用过的作业本,在空置的纸张上开始教她写字,简单的汉语数字由一到十昝六合已经掌握了,她自己的名字也能写,只是姓氏的笔画略显复杂,她写得歪歪扭扭,多写几篇,便学会了,于是不到半天的功夫,她终于也记住了哥哥姐姐的名字怎么写了。
没有昝六合的干扰,昝四海很快便完成了手抄报,把上了颜料尚未干透的手抄报挂起来,又细心地收拾了颜料盒之后,便无所事事了起来,心里的念头一多,难免又惦念起那部手机,其实该打的电话他昨天都打够了,他也听出了一些不想与他多聊的同学不耐烦的语气,可就是想握着手机,体验一下那股莫名的优越感,毕竟很多人都不曾触碰过座机电话,更何况是手机这么时髦的通讯工具?
冒着被斥责的危险,昝四海可怜兮兮地开口要那部被昝三邻锁起来的手机玩玩,昝三邻无奈,只得遂了他的意。其实昝四海一整天都呆在家里,昝六合又黏着他,昝三邻根本抽不出独处的时间跟邱粤联系,除非去菜地摘青菜的时候,清晨的室外只有三四摄氏度,地里头的冷风更是横冲直撞地席卷万物,带着干湿阴冷的气息游荡于天地中,足够冻僵很多脆弱的小生物。
昝三邻来到菜地时,还看到了溪面冻结的一层溪边的冰片,兴许是昨夜下了场冷雨,温度降至零摄氏度了,所以不管他怎么掩饰话筒的声音,呼啸而至的风声还是闯入了手机的那一端,邱粤才擦觉昝三邻竟只能在春寒料峭的室外与他通话,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只丢下了一句“别站外面吹风”便结束了通话。
“三哥,你说驾校是不是很挣钱?”昝四海把玩着手机,一脸的向往。
“大概吧,”昝三邻有点意外,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问?”
“冠雄哥也想跟着大哥混呢,”昝四海略带遗憾的说,“大哥虽然没有答应,不过听语气好像很高兴,说正好缺人手,不过还要问过他们的老板才行。”自从年前他跟着孙冠雄去摆摊卖女鞋赚上一笔之后,心里就认定孙冠雄是个干大事的人,可哪料他觉得很有担当的孙冠雄却已经打定了主意,年后既不回s市特区的那个小工厂,也不继续到镇上摆摊,而是决意跟着昝一清上h市闯荡,还得到了孙父孙母的同意,怂恿他马上联系昝一清。
昝四海虽然也爱车,可他不太愿意跟昝一清一同工作,总觉得自己不管做得再怎么好,结果不过是得到一阵叱骂,所以他虽然有了厌学去打工的念想,可也只想着跟着孙冠雄去s市特区闯荡,从来没有考虑过去练车场,既可以天天摸到喜欢的车,又得到亲人的庇佑。
昝三邻心里一惊,微微皱着眉头,驾校刚成立,要招收新人员无可厚非,只是大哥一味的任人唯亲,只怕会招来王南的猜忌,原本昝一清跟憨大两人的关系就很铁,憨大还曾招入了他的两个哥们到修理部上班,已经够落人口实的了,现在昝一清还想把同村的孙冠雄也招进去,这不明摆着给上位者添堵么?再豁达的人,难免心里多了一些什么想法呢!
心里正替昝一清担忧,可脑海中却闪过邱粤那张俊朗的笑脸,昝三邻又一阵纠结,要不要跟邱粤报备一下,毕竟驾校也有他的一份,可昝三邻又别扭的觉得这样做好像跟吹枕头风也没什么差别,只是这么一想,昝三邻竟然羞红了脸,觉得自己真不害臊,“枕头风”这样下流的词儿也能联想到……
像是为了惩罚自己的胡思乱想,午后昝四海睡午觉的时候,昝三邻也没有取出手机看一眼,一直忍到了晚上,才终于扛不住了,趁着昝四海看电视的空档,他偷偷翻出手机,信息框空空如也,他才想起,自己一直没有发信息告诉邱粤,手机已经回到他的手上,立即给邱粤发了条信息,可等到屏幕自动黑屏省电,还是没收到邱粤的回复。
暗忖邱粤或许在吃饭洗澡,可邱粤迟迟不回复,昝三邻的心头渐渐惶急起来,在学校的时候,邱粤确实不怎么把手机当一回事,可自当新年那晚之后,邱粤发来的信息便如影随形,也不分时间地点,总要骚扰一番才罢休,哪似现在,竟然毫不回应昝三邻的消息。
繁杂的念头一一闪过之后,昝三邻赫然发现信息框上,他已经发去了不下十条信息了,邱粤依旧没有回复,昝三邻忐忑不安的拨打了那个他从来没使用过的国际号码,英文的提示音他听不太明白,不过既然是系统的提示音,那么此号码要么已关机,要么正占线,要么……是空号。
握着手机的手开始颤抖,昝三邻不死心的拨打了邱粤在校使用的号码,得到的提示音是不在服务区内,他没怎么用过手机,不知道“不在服务区内”是信号不足,还是手机故障。
昝三邻握着手机失眠了,期末他的英语考砸了之后,每每入睡,也因为睡得不踏实而惊醒,满额的冷汗,可毕竟没有失眠过!
邱粤仅仅没有回复他的信息,他难以控制各种臆测的意外,哪里阖得了眼入睡?
漆暗中屏幕赫然亮了起来时,昝三邻有一瞬的失神,眼睛也因不适光亮而微微刺疼,他狠狠阖了眼睛,白炽的光从眼缝中投来,告诉他这一切不是幻想,他才摁下接听键,深夜中听到了怦怦的心跳声是如此的清晰。
“还没睡?”邱粤喑哑低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