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外,吴书来看时辰将近,正准备进殿服侍弘历起身,却见乌喇那拉氏穿戴得一丝不苟,领着人过来了。
她漫不经心地睨了吴书来一眼,面有郁色地问道:“皇上近些日子,都歇在养心殿?”
吴书来知道这位主子的性子,谨慎地应道:“回娘娘的话,万岁爷日理万机,夜里丑时才歇下,实在是分身乏术啊。”
乌喇那拉氏的脸色好看了些:“皇上身子金贵,你可得仔细伺候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本宫亲自服侍皇上。”
谁曾想,皇后进殿许久,里头都没有动静。眼见着离典礼的时间越来越近,礼部鸿胪寺官已经来请过数次,弘历却始终没有踏出养心殿。
吴书来心下着急,在殿外催了几回。怎料殿中一片寂静,典礼时间只能延后。
弘历从睡梦中转醒时,朦胧地问道:“吴书来,什么时辰了?”
乌喇那拉氏温声道:“皇上,辰时了,臣妾服侍皇上起身。”说着就要上前搀扶。
弘历一面止住她的动作,一面疑惑道:“怎么是你,吴书来呢?”随即又想起了什么,冷声道:“朕怎么记得新科传胪大典定在今日卯时?”
乌喇那拉氏笑道:“吴书来说皇上夜里歇得晚,臣妾就想着,让皇上多歇息一阵,故而没有唤醒皇上。”
弘历诧异地望着她,一时失语。片刻后冲殿外喊道:“吴书来,速速替朕更衣。”
乌喇那拉氏立在一旁,讪笑道:“昨日永璂在上书房,得了先生的称赞,说是能够熟读前日的生书……”
话未说完,就被弘历打断了:“朕看日后,永璂就养在寿康宫,跟在老佛爷身边学学规矩吧。”
乌喇那拉氏愣住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双膝一软便直挺挺地跪了下去:“皇上,皇上臣妾求您,不要将永璂送走。臣妾已经没了永璟,若是永璂再被送走,这个皇后当着还有什么意思?”
弘历将袖口理顺,皱眉道:“你这是什么话,宫里头地位的嫔妃,哪一个的孩子不是养在别的宫中。慈母多败儿,永璂养在你的身边,就永远长不大。”
乌喇那拉氏见弘历心意已决,顿时哭成了泪人,一时间竟发起狠来,尖声道:“那魏佳氏呢,凭什么她的孩子可以养在身边,我的却要送走。论位分,我才是中宫之主。”
弘历冷淡地瞥了她一眼:“魏佳氏贤惠温婉,教子有方。今日你可以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让朕误了时辰。难保他日你一心软,会让永璂误了上学的时辰,还反以为荣。”
乌喇那拉氏闻言跌坐在地,望着弘历渐行渐远……
众举子在太和殿侧等了许久,皇帝的御驾却始终没有出现。半个时辰后,举子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排列在他们前头的正式官员,却都规规矩矩的。
和珅四下看了看,举子中有一人表现与众不同。他直接席地而坐,捧着一本书津津有味地看起来,完全不顾旁人的眼光。
“这……实在是有辱斯文。”
“宫廷之中,怎能如此随便……”
一些举子纷纷指责那人太过放浪形骸,而更多人则是在看乐子。那人却依旧面不改色,安之若素。
“在下倒觉得能够在喧嚣中独自安坐,这份定力让人佩服,和珅兄认为呢?”
和珅回过身,就见那位在宫门口有一面之缘的俊朗青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和珅挑眉道:“端的要看三年之后,他还能不能有这份定力?为官者,识时务者为俊杰。毕竟帝王之思,不是读万卷书就能够懂的。”
青年显然没料到他会这样说,笑得有些尴尬:“我还以为,和珅兄的想法与旁人不同,是在下唐突了。”
和珅笑道:“我敬重书生气节,可君臣有别。既然入朝为官,只有守规矩才能一展宏图。你看前排的大臣,上了年纪腿脚不便的不在少数,可还不是站得好好的。”
见他若有所思的表情,和珅也点到为止。片刻之后,那人朝和珅略一点头:“多谢和珅兄提醒,在下受用不尽。”
在众举子交头接耳之际,猛地听见一声:“皇上驾到。”原本散乱的队伍登时变得整齐。从弘历的角度看,下首两排身着贡士公服,头戴三枝九叶顶冠的举子,就是新科殿试的幸运儿。
按规矩,亲王贝勒站在太和殿前的丹陛上,文武官员在丹墀内。逐一依照品级排列,新科高中的举子则跟在官员之后。
弘历在太和殿升座,他扫过下方的队伍,丹陛上的首位空缺。他蹙起眉头,问侍立在御座后方的吴书来:“和亲王怎么没来?”
吴书来应道:“和亲王府没有递消息进宫,约摸着是路上有事情耽搁了,奴才这就打发人去问。”
弘历颔首道:“开始吧。”
乐部开始奏乐,内阁大学士刘墉将捧着的皇榜放在案上,由鸿胪寺官唱一甲、二甲、三甲的姓名。
“第一甲第一名:陈初哲,赐进士及第。”和珅看到一个身影缓缓出列,在御道左侧首位跪下。
“学生陈初哲,谢圣上隆恩。”和珅面色不变,心里却泛起了惊涛骇浪。这把声音,分明是那位俊秀公子的。
和珅想起来了,这位状元郎是苏州府人士。因为容貌俊朗,风度翩翩,在骑马游街时俘获了一众女子的芳心。从前他的师妹筱梦还曾开玩笑说:“再好看,也没有师兄你好看。”因为这句戏言,和珅对这位状元郎的印象颇深。
正想着,鸿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