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兰察撇了撇嘴,不耐烦道:“背你出去啊,侍卫都走了。你伤成这样,难不成自己爬回去?”他一边说着,一边替和珅解开束缚,将和珅的手臂搭到自己肩上。他本是个行事大大咧咧的糙汉子,背着和珅的动作却格外小心,仔细地避开了伤处,确定无碍才迈开步子。
这样走了一阵,海兰察突然道:“你这是何苦呢,那劳什子商路真的这么要紧?值得你将自己祸害成这样?”
和珅趴在他的背上,迷迷糊糊间听见他的问话,虚弱地笑道:“有了商路,边境的百姓就能贸易往来。以物易物也好,行商坐贾也罢,只要得了需要的东西,有了生计,谁还愿意做流民匪徒。打仗能治标,却治不了本。商路不开,这仗打了也白打,和约谈了也白谈。”
和珅的声音很轻,海兰察听得似懂非懂,又问道:“可皇上不许,你这苦不就白受了?”
和珅闻言低声笑起来,一时间牵动了伤处又“哎哟”一声,缓过劲儿来道:“我今天要是应了皇上的意思,板子是免了,可这商路就修不成了。挨了打还不识时务,皇上估计短时间内都不会想见我了。只要他不想着这事儿,商路就能修下去。等他再想起来的时候,没准路都修好了,反正银子又不从国库里出。那……那词怎么说来着……冷战,对,冷战。”
海兰察沉默了,一路上都没再说话。
当天夜里,和珅半梦半醒间,疼得睡不着时,弘历做了一个梦:梦中烈日当空,和珅伏在刑凳上,受着刑却还是执拗地看着他。当他对上那双饱含痛苦的眼眸时,猛地瞧见一丝鲜红从和珅嘴角滑落,滴在地上聚成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致斋!”弘历惊呼一声,倏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漆黑,皇后乌喇那拉氏也被惊醒了。
她命人点亮宫灯,见弘历额上冷汗涔涔,忙取了帕子去擦拭,却被弘历抬手挡开了。
“朕想起还有些折子没看完……你先睡吧。”乌喇那拉氏怔愣了片刻,弘历便已穿戴完毕,往别处去了。
乌喇那拉氏绞着手中的帕子,扬手就打了进来伺候的夏兰一个耳光:“笨手笨脚的奴才,滚出去。”
被换进来的秋菊战战兢兢地替乌喇那拉氏梳着头。容貌姣好的女子瞧着铜镜中的自己,忽的尖叫起来:“废物,都是废物,一群废物。”她搬起桌上的铜镜,狠狠地砸在地上。铜镜的碎片扎伤了秋菊的手,秋菊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她最知道乌喇那拉暴怒起来,那副骇人的模样。
待到把妆台上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乌喇那拉氏终于安静下来,怔怔地瞧着那一地的碎片,哀声道:“要不是每月还有个初一、十五,皇上恐怕都要将本宫忘了。”
秋菊跪在地上,鼓足勇气轻声道:“娘娘,皇上政务繁忙,已经很久没有临幸过后宫了。每月的初一、十五皇上都会来看娘娘,说明皇上心里还是想着娘娘的。”
乌喇那拉氏冷笑道:“你懂什么,那都是做给太后看的。自打乾隆二十年那场大病过后,他就算是来,也从未碰过我……”
她一时伤感,竟将心中的秘密说出了口。当她回过神,望向秋菊的目光带着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