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重与否暂且不论,早朝时,当真发生了一件大事。
颜伶呈上奏疏,奏疏所禀便是减免赋税的详案,其中涉及的郡县或是贫瘠或是受灾,国库充盈,皇帝仁治,三年前受洪涝侵害毁堤伤田的郡县如今已然重建安居,为使百姓无后顾之忧,却也被划入减免赋税的名列中。
池再将奏疏双手呈与唐潆,她接过,还未打开,忽闻殿外嘈杂喧阗,既而,有个内侍神色慌张地入内,在诸人惊疑诧异的目光中,他走向池再,附耳说了些什么。池再脸色微变,眼珠子快速地转了转,似乎在思忖此事干系几何,当不当立时禀来。
瞬息间,他便有了定夺。池再疾步向前,低声与唐潆上禀:“陛下,监察御史刘据雍州遇袭,身受重伤,为人所救,尚存气息。”
池再声音不大,然而众人屏息凝神,鸦雀无声中听得清清楚楚。满殿哗然!
朝臣中有性子急躁的,立时便交头接耳议论起来。派遣巡察各州各地的御史亲领圣命,所到之处必有官员接待护送,岂会遇袭?雍州离燕京甚近,更非草寇匪盗流窜之地,袭击皇帝钦命的监察御史,罪同于袭击皇帝,何人如此大胆,又意欲何为?
唐潆眼眸中闪过些许惊怒,但很快便神色镇定下来,沉声问道:“为何人所救?速速将他召来。”果然如她所想,刘据当真出了事。那日虽忙碌,后来却有不少闲暇时间,她却忘得一干二净,更被私事烦扰,实在不该。
池再领命而去,人候在殿外,进来得极快,竟身穿朝服。唐潆将他仔细辨了辨,认不出他是哪位官员,又看他服色补子,知是低品官员,连朝会都无资格来的那类。
“臣上林苑典簿钟故,参见陛下。”初次面圣,又在文武大臣眼前,钟故却行止自然,进退得礼。诸人见此,料得此事一了,此人必得升迁重用。
上林苑是秦汉时期的皇家御苑,本朝皇家御苑沿袭古称,管理御苑的官署是上林苑监,而上林苑典簿是区区九品的小官。
“无需多礼,刘卿安好?”
钟故闻言微顿,从细节可观人之品性,朝廷命官遇袭此等大事,皇帝泰然询问,开口便先关心自己臣子的安危,而非关心事情的来龙去脉,难怪刘据忠心事主。
钟故答道:“刘御史性命无虞,现于臣居处安养,臣之妻孥贴身照料。”刘据遇袭脱身,歹人兴许紧随在后,钟故却使自己的妻子儿女贴身照料。加之他此话无意彰显功劳,只是平平淡淡地告知实情,让皇帝安心,足见其一腔赤诚。
接着,钟故将事情娓娓道来。
钟故家境贫寒,典簿俸禄低,生育子女后生活愈加拮据,几乎与妻子牛衣对泣。为节省家用,妻子常去京郊采摘药草,卖与药铺换取银钱。
昨日,妻子带着女儿采摘药草,看见草丛中依稀遮掩着人,她将草丛拨开,满身浴血的男人倒在地上,人事不省。妻子探他气息知他未亡,忙自背篓里掏出几味止血的药材,嚼碎了敷在伤口上,期间,妻子认出男人身穿官服,更知事情干系重大,遂让自己的女儿速去告与钟故。
钟故将男人背回居处,延请郎中诊治,当夜,男人清醒,两人交谈后,男人向钟故托付信任,将自己的身份与何故遇袭全部道出。
钟故说到此,义愤填膺道:“陛下,雍州布政使秦觅欺上瞒下。刘御史巡察,识其贪墨,拒受贿拒合流,乃被其雇匪截杀!臣请陛下彻查,除此毒瘤!”
贪墨本是重罪,况乎□□?若钟故所言非虚,这布政使难逃一死,家人亦会连坐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