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大周朝律历,如果男子无缘无故嗅了人家正开花的姑娘,是必须要迎娶姑娘入门的。若是执意不娶,便只有一条路了。

——被处以割刑,切去花苞。成年的再无法生育,未成年的,永无开花可能。

许长安若是嗅的是别的什么花,倒还好说,娶进来便是了。偏生他嗅的是牡丹,是皇子。

试问这天下,谁敢与皇帝提出求娶皇子?

啪嗒一声清脆的响声,许慎摔了手里的奏折。

双手交握置于面前冰凉的地上,许慎紧接着深深地俯腰叩首:“臣教子无方。”

“小子年幼,生性顽劣不堪,恐难当皇子妃大任。”

“哦?”敬宗皇帝耐人寻味地挑了挑眉,“这么说爱卿是选择后一个了?”

盯着小片官服花纹的眼皮,不堪重负似的微微闭了起来,许慎维持着叩首的姿势,一字一顿道:“臣恳请皇上,待小子过了开花期,再举行大婚。”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敬宗皇帝痛痛快快地答应了未来亲家——爱卿许司马大人的这一点小要求。

许慎柳棉再次磕头叩谢了皇恩,便让内侍总管引领着退下了。两人前脚刚走出宣政殿大门,皇帝的龙椅后面便转出来一道墨紫色的透明影子。

那影子十分稀薄,几乎快和空气融为一体了,只隐约能瞧见影子身上闪现的牡丹花。

正是以幻形出现的薛云深。

处于开花期的皇子,若是以幻形离开真身太久,等到幻形烟消云散,就再也变不回人形了。

皇帝心惊胆战地看着他,下意识加快了语速:“现在儿媳的围解了,你们的大婚也定了,没人能拆散你们了,该放心了吧?既然放心了,那就赶紧给我回到原身上去!”

最后一句话,皇帝简直是咆哮出来的。

“可是你不该恐吓岳丈。”薛云深皱了皱眉,颇为不满地指控道,“你让岳丈害怕了。”

皇帝忍无可忍地弹出一团赤红色的雾气,赤色雾气甫一浮现在空气中,便严丝合缝地将吃里扒外的薛云深包裹起来。紧接着赤色雾气往中间一缩,把薛云深的幻形重新缩困成一团墨紫色雾气,眼不见心不烦地打包带走了。

在皇帝打发亲儿子的时候,走在茜色宫墙底下的柳棉,则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最后居然要嫁人。

嫁人也便算了,还偏偏是皇帝家。

说起来,长安这个傻孩子,为什么非要去嗅三皇子呢?

凝眉苦思的柳棉忽然停住了脚步。

她在这晴空碧日之下,犹如醍醐灌顶般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偷了三皇子,不知道楚玉是霸王花。联想到那天楚玉受伤他问的那个问题……

当是时,由于担心引起在场的木太医与段慈珏怀疑,柳棉下意识歪解了许长安的意思,事后更是直接忘了这茬。只是现在看来,恐怕……

“老爷。”

柳棉倏地喊住了前头的许慎。

“怎么了?”许慎问。

面对还没想到哪一层去的许慎,柳棉艰难地动了动嘴唇,缓缓道出了猜测。

“老爷你说长安他是不是,是不是不知道我们是……仙人球?”

许慎:“……”

站在寂静的宫道内,大司马许慎与司马夫人柳棉,面面相觑。

****

许长安总觉得他爹他娘在打过他之后就有点怪怪的,不仅常常用欲言又止的目光看着他,还好几次把他叫到了身边,最后又什么都没说的让他走了。

为此他还私底下偷偷找他亲兄长打探了情况。

奈何他亲兄长现在沉迷于煲安胎汤,每次见到他,都恨不能给他灌几碗安胎滋补汤尝尝,吓得他短时间内再也不敢踏足他亲兄长的院子了。

亲兄长的道路走不通,爹娘又不肯说,许长安实在没有别的法子,只好再次选择了他远在边疆的三叔。

把爹娘反常的举止在信里和三叔仔细说了,又表达了对即将到来的武术师傅的期待,许长安将信封了口,让人送去了驿站。

哦对,说到武术师傅,许长安他三叔的信,在他挨了二十大棍的第二天才拿到手。

他三叔在信里,先是和他同仇敌忾地大骂了一遍许道宣,然后简明扼要地道出雪兽毛一根也没有的事实,让他问许道宣赔去。

在信的末尾,他三叔很是慷慨地表示将贴身侍卫派过来了,不过先派人去办了点事,所以人得晚几天才到。

知道这个消息后,安子晏整天跑来大司马府晃悠,一边捂着屁股哎哎哟哟地落座,一边五十步笑百步地嘲笑许长安。

至于许道宣,道宣祸害倒是个有良心的,不仅没惨无人道地笑话许长安,而且在得知许长安因偷花被赏板子后,还主动要求替许长安照顾那盆花。

不过考虑到许道宣不分敌我的杀伤力,许长安只好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

许长安想着这些鸡毛蒜皮的锁事,慢慢地,便有点昏昏欲睡。

近些日子的晚上,他老做那个被美人强上的梦,夜里睡不好,白天就免不得有些无精打采的。

春日里阳光煦暖,微风轻浮。他正面朝下地趴在美人椅内,懒洋洋地晒着后脑勺。

白口青釉的牡丹花盆,就放在手边不远处。

要说偷花的事情被知道后有什么好处,能光明正大的养花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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