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尚延心中骚动,披衣提剑便往室外走去。只感到风声萧瑟,关口外荒凉得怕人,只有城门上几丛火光随风摇曳,勉强照出几缕红光来。他避过城门上守卫的视线,快步便拐到城门的阴影下。他也不知出於何种心思,直觉便往马廊走去。果然不远处便见到那熟眼身影随火光晃动,前面还有十几个穿便装的人正提着几个箱子往马车上抬。
那几个箱子看来眼熟,正是机智宝从王府里带出来的行装。萧尚延眉头一皱,屈身半跪在草丛中,就要看机智宝葫芦里卖甚麽药。不一会那十数个箱子便放好了,领头人大鞭一挥,整轮马车便迅即自萧尚延身旁掠过。
等到扬起的尘土平复下来,机智宝却还待在原处,低头踢着脚边石头,也不知在想些甚麽。萧尚延本来以为对方要连夜奔逃,这下看到人不走了,慢慢便有点待不住,於是便自草丛起来,也不介意自己露了身影,沉声便冲着机智宝的背影问道:「那些都是甚麽人?」
机智宝似乎也被他吓了一跳,刹时在原地抖了一下,回过头看到是他,不觉又松一口气,脸上还是惯常的那张无赖脸皮:「王爷这一路走得风尘扑扑,看得小宝心也疼了。不过请王爷放心,接下来便可以放轻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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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其实心很软......大家发觉了吗?
色相误国 12
机智宝一言既出,萧尚延不觉拳头一紧。确实他们一行为免遭朝延怀疑,连日来都披星戴月的兼程赶路,丝毫不敢露出半点轻缓姿态。果然不出十日便让他们越过万重险阻,眼看就要踏出平南国界了。然而走得太快,实质却不见得是件好事。一来过早进入南都,日後便难以与援兵交接。二来既然早知道此行乃是朝廷预设的陷阱,还如此诚惶诚恐的赶着自投罗网,亦未免显得过於愚蠢。
只是要说拖延,却又谈何容易?若是半途引起朝廷疑心,中途起兵镇压,不但他们一行人性命忧矣,就是平南郡国也不知道守不守得住。走得快是机智宝迫的,走得慢又是机智宝说的。萧尚延心思一转,抬眼看向那胀圆脸,一时间神情复杂,连本来想说的责难之词也给咽进肚里,生硬地便转过背来。
「此处人多口杂,有甚麽话回去再说。」
他说罢便起步要走,机智宝似是料定他必然会这样动作般,笑嘻嘻的便跟了上来。过後在耳边响起的,自然又是些无关紧要的情话软语,萧尚延听着听着,心里却越感烦躁,回去後连话都不要问了,掀被便把自己闷在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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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天後,燕飞道外。
「甚麽?又要等!」机智宝圆目一瞪,骑着白马在关外来回踱步,似是极不耐烦般把马鞭往地上挥来拂去,惹得尘土飞扬,喷得来迎接的官员一鼻子灰。
只是机智宝到底身份贵重,乃是堂堂的御使大人。是以下边的人也是敢怒不敢言,一张笑脸送来还是哈腰道:「御使大人,不是下官不想,只是前方十里的乡镇鼠疫实在严重,大人若有何闪失,下官实在担当不起啊。」
「哼!」机智宝马鞭一挥,神态倒是惹人讨厌,似是个素来被骄纵惯的纨袴子弟般,不把人当人,也不把性命当是一回事。「那还不快让他们死光光?乾脆一把火烧掉好了。本官这边若是耽误了,也不好向皇上交代啊!本官自己是不要紧,若是带累了平南王,你说你又怎样担当?」
「下官一定让他们快死、快死。」下边的人单顾着点头作揖,似乎也不知道出口的话有多麻木不仁,弯着圆腰便一直说起奉承话来。
「本官现在就回去歇息,你可是要说到做到啊。」机智宝听了似乎就心情畅快,牵起马来便轻松踏步往外走开。也不管几千句流言蜚语正往自己刺来,也不甩後面万千张脸孔正往自己厌恶看去,机智宝高高兴兴的骑着马,很快便走到另一位尊贵之人身边了。
迎面而来的那头棕马似是与跨下的坐骑熟了,一看到白马便高兴地踢起蹄来要往这边走。只是坐在上头的人看到自己,却仍旧是一张黑脸。机智宝笑了笑,耸肩又无所谓的报告道:「王爷,前方又有疫病横行,今天还是不能走了。」
萧尚延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两只眼睛冷冷地看着机智宝,似是要把对方穿透般,想要看清里头令人费解的内容。他看着看着,未几神色竟是略带哀伤,萧尚延动动嘴唇,声音便平板的呼吐出来:「为甚麽一定说那种可恶的话?」
「哎呀?」机智宝歪歪脑袋,展露的还是一贯的傻劲。
「都是你做的吧?」萧尚延腰板挺直,握紧系马的皮绳便迫问道。「之前你不就说过『养马不如蓄鼠』,要『以小胜多』的吗?」
确实这一路以来因为疫病风行,行程上多有耽搁,也藉此之福,为走得慢慢吞吞的队伍找到托词。只是萧尚延心里始终难以释怀,若为了一己之私而以百姓的性命相抵,又何异於残民自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