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绣鸳鸯是要送心上人的。”鸳儿忍不住笑说。
“是我疏忽了,”李仲云冒出个想法来,“碧落,等你把竹子绣好了在旁边再绣一首诗吧。”
“奴婢才疏学浅,不会作诗。”碧落顿了一下,“不知殿下可否送奴婢一首。”
“行,让我想想。”李仲云摸摸下巴,缓缓说出,“绿竹半含箨,新梢才出墙。色侵书帙晚,阴过酒樽凉。雨洗娟娟净,风吹细细香。但令无剪伐,会见拂云长(1)。”
碧落眼睛一亮,欢喜道:“好诗,谢殿下。”
“我也是借花献佛,这诗可不是我作的。”
“奴婢不敢当,”碧落恭谨地垂下头,“奴婢绣完竹子就把这首诗填上去。”
“碧落,你一定读过书。”李仲云忽然对她说,“你虽然不说,但我觉得你很懂诗。”
碧落愣了一下,继而神色落寞地一笑:“那都是儿时的事情了,奴婢差不多都忘了。”
“我记得初见时你告诉我说自己是荆州钟家的女儿,那你可还记得自己家乡的样子?”
“记得一些,自家宅邸和常去的街道,都隐隐记得。”碧落手中的针线停下,目光遥遥望着前方,“荆州自古便是鱼米之乡,人杰地灵,出了许多大人物。奴婢小时候常随父兄去拜会名人故居。”
“真好,”李仲云听着也一脸向往,“我也想去那儿看看。”
“殿下会有机会的。”碧落柔声道。
李仲云点点头,然后看向鸳儿:“鸳儿家在哪里?”
“奴婢不记得了,小时候被人贩子拐跑又转卖到别人家里,到了年纪就代替他家女儿来宫里了。”鸳儿神情迷茫,想了半晌后才说。
李仲云跟着神色黯然:“抱歉…不过现在你有我们,你把这儿当家吧。”
“反正奴婢自个也不知道父母是谁,自是把这儿当成家的。”鸳儿满眼真心实意。
李仲云拿胳膊肘撞了一下小顺:“说说你。”
“奴才是晋州人,因为家里穷就来宫里做内侍了。”小顺抓抓头,“奴才的家乡很穷,村子里十家九户都出去要饭做乞丐。爹娘要养活弟妹,奴才是长子,自然不应拖累父母……”
“你是个孝子。”李仲云拍拍他的背,“你爹娘知道你的孝心,他们…会理解你的。”
小顺受宠若惊地看了一眼李仲云,感激道:“谢爷给奴才宽心。”
李仲云自小是孤儿,所以对鸳儿和小顺的遭遇十分理解。虽然他没说许多安慰的话,但言语真诚,自然会让听者感动。
远处响起一声低沉的闷雷。
李仲云清了下嗓子,想调节一下气氛:“你们想不想知道我离开皇宫那半年去了哪里?”
三个人一齐看他。
“殿下请说。”
“我到北疆后去了乌兹人的草原,”李仲云提及此,清澈的眼睛里泛起晶亮的光,笑容情不自禁挂上来,“那儿真是人间天堂。”
“皇上。”
福东海见皇帝在正阳宫门口蓦地停下脚步,一时不解。
李曜示意他不要出声,自己微微侧过耳朵,少年的声音便穿过门板,清晰的响起。
“草原大得望不到边,牧马放羊的乌
26、阴霾 ...
兹人骑着马挥着鞭子,一声马哨离好远都能听清楚。我跟着他们学,一天就学会了,就是腮帮子也吹肿了。”
一阵笑声响起。
从少年声音里便能听出近乎手舞足蹈的高兴劲,仿佛他此刻正置身于自己口中的草原。
李曜笑着摇摇头,又听里面李仲云接着说。
“乌兹人平时喝酥油茶和马奶,吃的是奶酪还有粗饼。一开始我都吃不惯的,那个酥油茶的味道好怪,第一口我差点喷出来!不过后来就习惯了,一天喝不到都难受!”
“奴婢这么听着,那乌兹人也并非是未受礼化的野蛮,他们这些吃的喝的,咱们大周可没有。”
“奴才小时候听老人们说,乌兹人喝马血吃人肉,打了胜仗还把人头挂在马鞍两边。”
“也不是没有的,不过这和咱们打了胜仗把敌人头颅挂在大旗上一个样,都是示威。他们的百姓和咱们一样,也过正常的日子……不过他们比咱们要能歌善舞、能骑善射。”
“女人也一样?”
“嗯,那些跟你们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骑着马射兔子打鹰比男人还准呢……”
福东海紧随在皇帝身侧,他也能听见里面几个人带着笑声的谈话。然而皇帝一开始还是微笑着的表情,已经渐渐阴沉下来。他偷偷瞧一眼皇帝,面无表情的帝王眼睛里一丝光亮都没有,简直跟大雨欲来的天气一个样。